长安,汾阳侯府,院子的空地上摆着十余面花花绿绿的旗帜,上面分别绣着“凉”,“将”,“风林山火”等字样,雪白的旗裤上还用黑字写着所属军队的番号,什么骠骑军前锋营,虎翼军左营啥的,另外还有七八顶西域式样的尖顶头盔,几把弯刀,几张硬弓,这都是吕德才派人送来的战利品。
陕军提督吕伯当站在战利品跟前讲解着,这个是哪里缴获的,那个是哪里缴获的。听的老侯爷和夫人,以及两个兄弟喜不自禁,打了打胜仗,吕家又要风光了。
“爹爹,德才还送来百十颗首级,我嫌味道不好,怕熏到府里女眷,就打发人送到总督衙门去了。”对于爹爹问起如何没有首级,吕伯当是这样解释的。
“你小子,咱们将门世家,还怕人头么。”汾阳侯斥责着儿子,心中却是极为喜欢,百十颗首级送到总督衙门,让柳松坡也见识一下吕家军的厉害,老侯爷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说秦王也去总督衙门看人头了。”吕伯当淡淡来了这样一句,汾阳侯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笑道:“人头有什么好看的,老大,你亲自把这些旗帜盔甲兵器送去让他们见识见识。”
吕伯当把战利品收拾一下去了,老侯爷的另外两个儿子站了出来,老二吕仲达道:“爹,这回取了甘肃,儿子想历练一下,日后也好帮大哥的忙。”
吕珍捋着胡子满意的点点头,他有三个儿子,老大沉稳持重,刀马娴熟,最像自己,老二脾气暴躁,不爱读书,也不喜欢当官,说受不了那个束缚,可毕竟也是汾阳侯的种,这几年在长安城开了不少赌馆妓院,生意做得很大,长安城内不管黑道白道都服他,但这毕竟不是正途,如今老二终于幡然醒悟,如何不让老侯爷欣慰。
“老二,你有这个心就行,为父把凉州交给你打理,日后老张家要对咱们动手的话,咱们也好有个退路。”
吕仲达喜不自禁:“多谢爹爹!”
“爹爹,那我呢?”老三吕叔宝把一张马脸伸了过来,舔着脸道。
别看老三最不争气,吕珍还最疼爱他,谁让他是小儿子呢,老夫人也跟着劝:“老爷,宝儿也老大不小的了,该给他了猴牵着了,总这样不务正业不是办法啊。”
吕珍道:“罢了,那就把铜城州交给小三管理。”
“爹,你偏心,铜城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好玩的,我想当长安知府,到时候想办谁就办谁,看中谁家丫头直接发签子派捕快去逮来,那多好啊。”吕叔宝做起了清秋大梦。
“你这个畜生!没点出息,看我打不死你!”吕珍说着扬起了巴掌,吕叔宝笑着躲到了老夫人背后,说:“爹,我和你逗闷子呢,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铜城就铜城。”
吕珍这才浮起笑意,一家人笑咪咪的进后堂去了。
总督衙门,院子里码着二百余颗首级,都用石灰腌过,面目栩栩如生,一个个狰狞痛苦,令人不忍多看,这是从前线送来的战功,至于到底是真的西凉军首级还是杀良冒功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西凉人也是汉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无法从面貌发型牙齿上来区分。
看着这些人头,柳松坡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景象,他希望出现的局面是陕军和西凉军半斤八两不分胜负,慢悠悠的打上小半年,两败俱伤就最好了,虽然这样会糜烂地方,但为了削弱汾阳侯的势力也只有如此了。
但现在看来,汾阳侯的势力不但没被削弱,反而有壮大的趋势,驱虎迎狼,这一步棋自己走错了。
秦王千岁也来到了总督衙门,毕竟打仗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镇守一方的藩王理应知晓,看到这么多首级,还有陆续送来的缴获盔甲、兵器、旗帜,秦王脸上也是阴晴不定,汾阳侯果然宝刀不老,出师告捷,自己跟他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柳松坡到底是老狐狸,心里不舒坦,脸上一点也不表现出来,笑吟吟的欣赏着战利品,对秦王道:“下官要为汾阳侯请功,还望殿下一起具名。”
“那是,那是,首战告捷,孤甚是欣慰啊。”秦王也言不由衷的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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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前线,陕军已经被包围在一个狭长地带中,没有了骑兵的掩护,他们只能紧缩成一团进行防御,但是陕军的战斗力确实强悍,比甘军难啃多了。
陕军的火器普及率很高,每营步兵装备鸟枪三百杆,抬枪一百杆,车营更是装备了铁炮,火力凶猛,意志顽强,是块难啃的骨头。
西凉军经常和西域游牧民族打仗,头一次遇到这种强悍的对手,陕军先失一局,随后迅速收缩,趁着西凉骑兵没把他们分割包围之际,收缩成三个集团,列阵防御,火枪弓箭配合,同时挖掘壕沟拦阻骑兵,仗打得颇有章法。
西凉骑兵冲击了几次都吃了大亏,对方用投石机抛射了大量的铁蒺藜分布在战线正面,火枪和弓箭组成密集的火力网,远近兼顾,凶猛异常,阵地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西凉骑兵无功而返。
步兵也讨不到便宜,陕军的鸟枪射程远,精度高,火力密集,西凉军步兵的火力够不到那么远,双方对射丝毫没有优势,几次进攻也是铩羽而归。
赵定安发飙了,本以为陕军是个软柿子,哪知道是块硬骨头,这么难啃,西凉军以轻骑兵为主,穿插分割千里奔袭是最擅长的,但是对付凝成一股的重装步兵就不行了,人家有壕沟,有铁蒺藜,有车辆组成的围墙,有凶猛的火力,轻骑兵根本冲不过去。
这到有点像是在西域的情形了,只不过角色完全颠倒过来,拥有强大火力一方的变成了陕军,只装备了弓箭火枪的西凉骑兵吃不掉陕军,陕军只是被动防御,也吃不掉西凉军,双方就这样胶着起来。
“妈的,困也困死他们了,几万大军缩成一团,缺水少粮,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赵定安恶狠狠地说。
元封把这一场战役的指挥权交给他,结果歼灭战打成了消耗战,实在有些不甘心,但重兵器都没带来,此举也是无奈。
“不妥,时下正值春耕,拖得久了老百姓这一季粮食就撂荒了,还是赶紧灭了他们为好。”元封虽然不参与指挥,但是也能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方圆几十里都在打仗,老百姓早吓得躲在山里,若是误了播种的时间,今年肯定要闹饥荒,元封的考虑很周到,但是陕军火力那么猛,怎么打?
“难道让弟兄们硬拼?”赵定安道。
“咱没有炮,可以借嘛,你瞧好了,马上给你弄大炮来。”元封自信满满的说。
西凉这次东征,动作相当的快,前锋骑兵打到兰州以南不过是半个月时间,速度快了也不好,后队的炮兵跟不上,火力大打折扣,但好在西凉军有路子,一封信捎进兰州城,范良臣二话不说,就让人从城墙上往下拆大炮。
如今范良臣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巡抚大人,说啥就是啥,旁人没有敢反驳的,大人料事如神,拆大炮一定有他的用意,俺们只管执行就好,不必问那么多,乡兵们觉悟都很高,二话不说就把城防大炮给拆了,费了老鼻子力气运下城去,开门,连同火药炮弹送到城外,往野地里一扔就算完。
有人也纳闷,这算哪门子事啊,连大炮都往外送,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范大人能保住兰州城,能保住这些人的小命,你管他往外送什么!
西凉军得了八门大炮,连夜套车运往前线,兰州府的城防炮虽然比不得凉州的十大将军那么凶悍,好歹也是要塞炮,火力射程远非行营炮可以比拟的,缺点是炮身极其沉重,不适合野外机动,西凉军也豁出去了,每门炮用六十匹马来拉,连夜往前线运,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西凉军前哨大营。
凌晨,西凉军阵地,八门大炮一字排开,木制的炮架承受不住巨大的后坐力,这些大炮都是被固定在土台上的,黄铜的炮身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瞄准数里之外的陕军营寨,炮手们忙碌着清洗炮膛,装填药包和炮弹,一切就绪之后,军官挥起了小红旗:“放!”
烧红的铁钎子插-进了点火孔,八门大炮同时怒吼起来,声音震耳欲聋,若不是炮手们耳朵里都塞了东西,耳膜都得震破,炮弹射出的同时,炮身剧烈向后移动,若不是事先用巨石和绳子做了固定,肯定会伤到人。
炮手用千里镜观察炮弹落点,到底都是有经验的炮兵,八枚炮弹全落到了陕军营寨中,临时搭建的土质寨墙被破坏的很严重,陕军士兵乱作一团。
炮手们继续工作,先用蘸了醋的长柄拖把擦拭炮膛,熄灭火星,清除火药残渣,醋比水干得快,能缩短重新装填的时间,这还是凉州保卫战中得来的经验,用醋湿擦过后,干擦的步骤就可以省略了,再度装填药包和炮弹,在炮身下楔入木片,抬高角度,这样炮弹就可以落入陕军营内,他们收缩的那么紧,一颗炮弹落下去,砸死十个人都算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