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晚的兵戎相见,就像是一瞬即逝的流星,能看见的人少之又少,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像叶寒一样深陷梦乡。
而且那晚,叶寒睡得也极沉,云州府江家来来回回折腾一天,是个人都累,更别说她这么一个弱质女流了。倒是第二天叶寒去看江流画时,被一向浅眠的秦婆婆问及是否晚上听见打斗的声音,叶寒茫然摇头,她昨晚睡得不亚于一头猪,怎会知道,除非她成猪精了。
不过也有点奇怪的巧合,自那一晚过后,青川和花折梅待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变多了,除了正常上下学堂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家埋头苦读,论章写文。
有人在家总比她一人孤孤单单在家要好,叶寒自然是高兴的,连带着笑容和话都变多了,可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叶寒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并不是她不希望有家人陪着,而是青川这一连几天都如此,难道是在学堂受了什么气,还是又惹朱老夫子生气了?
叶寒作为家长,免不了乱操心的命,便寻了个青川休憩的时间问了去。
叶家小院的东北角是叶寒拾掇出来的小花园,虽然只有几平米不到,但花亭石桌,红蔷薇处,青藤叶蔓,交织纵横一天,上是深叶幽幽,下是清凉成荫。
青川正喝着叶寒煮好的夏日祛暑凉茶,神清气爽,好不惬意。
“姐姐,日头这么大,你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干嘛?”
青川见叶寒从一空骄阳白日来,连忙拉着她进了清凉花亭中,倒了凉茶给她消暑,趁着叶寒喝茶解暑时,细心替她擦去脸上汗液,怕她中暑,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他。
一杯凉茶下肚,叶寒身上的灼热也随即下去,便向青川说明来意,不料只换来他一脸无辜,还有浓浓不解,认真向她解释着,
“姐姐,你想哪去了,我真的在学堂过得挺好的。这不是夏日酷暑烧人,朱老夫子怕学生中暑,便改了作息时间,除了每日的正常上学,其余时间让我们都在家自己用功。”
青川不会骗人,再加上有朱老夫子这一信用保证,叶寒的胡思乱想瞬间就被打消了,见着明晃晃灼眼的日头久久不下,便嘱咐着青川回屋读书,别中了暑热。
想起今日还未去江家看看,叶寒便起身去了厨房,把今日熬好的凉茶,也送去一份给她们二人,消消暑。
叶寒前脚刚出了门,青川一转身就进了叶寒的闺房,不一会儿花折梅也来了,手中还带着一包奇奇怪怪的工具。
“记得在窗户周围多安点机关。”青川瞧着那扇窗户就有火,好像就是它的错,就是它放人进来祸害叶寒的。
花折梅哪不知道青川的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宁致远进了叶寒的闺房吗,有什么大惊小怪,之前比这更甚的都见过了,现在着急是不是太晚了。
当然,这些找死的话,花折梅只能在肚子里说下、过过干瘾,谁叫人家是老大、他是跑腿的,注定了只有听话的份。
机关安好之后,青川还是不放心,还亲自设计了一些精巧暗器装上,调整了整个机关布局,花折梅看得心下拔凉拔凉,这哪是要防贼,分明是起了杀意。
本来还算精巧的机关被青川这么一弄,威力顿时翻了几倍,机关相连,环环相扣,即使贼人有幸躲过第一关,这后面的关卡全都被启动,不见死不停。
青川这是要弄死宁致远的节奏呀!
叶寒房间不大,青川把东西一样样归置回原样。其实在此之前,他就跟姐姐说过安装机关这件事,多亏了那个混混侯九,否则他怎么能这么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做这件事。
青川黑眸暗幽,死死盯着那扇古木窗扉,窗外一派悠远平静,但他更期待窗外暴雨梨花后的满地血腥。
花折梅不敢揣摩青川的心思,就他那个阴冷的性子,大概只有叶寒这个傻子才会相信,他跟他的容颜一样纯良无害。
青川不放心,再次里里外外清查一番,看是否还残留隐患,花折梅这方无事,便无聊在叶寒房中来回晃悠,打转了几圈,还真让他在梳妆台下找了一角白纸,被香樟木雕花妆匣压在镜台前,若不是他闲得无事,还真不容易让人发觉。
花折梅从妆匣下抽出白纸,沿着对折慢慢展开,还未等完全展开,就被突然回来的青川一把抢过,怒目一瞪,呵斥道:“别动!”
姐姐的东西他都舍不得碰,更别说他人了,然后青川就像然狮子护食一般,把白纸收拢在手,生怕被人瞧见亵渎了去。
青川这小气劲儿,花折梅也不是第一次见,但凡只要遇见跟叶寒有关的事,都紧张得跟自己的事一样,不假他人手。
这纸张质地厚实,触感柔软细腻,纸色白霜雪意,看样子应该是上等的宣纸,青川有点不解 。
虽然家中也有宣纸,但都是姐姐花重金买来的,专门用于自己练字读书,她根本舍不得用,所姐姐平常用的纸张都是寻常廉价的白纸,那这张宣纸又怎么出现在她房间里呢?
凡是遇到叶寒的事,青川总是谨慎,甚至于很多时候想得太多,过于庸人自扰了。思前想后一番,青川最终把疑心定在宁致远身上,最近只有他跟叶寒走得近,而且他的财力也用得起宣纸。
一肯定手中这张纸跟宁致远有关,青川便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理由,展开一览究竟。
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当看见后,青川顿时玉面红羞,然后连忙合上,那一双如夜深邃的墨眼里满是说不出的怒气、还有羞恼,“啪”的一声,把纸重重拍放在梳妆台上,低声咒骂了一句,“都是萧南干的好事!”
花折梅一时也愣了,这怎么又突然关萧家二公子什么事,他不是现在还被萧太守禁足在家吗?想着如此,好奇心起,花折梅也忍不住拿起纸张展开一看,顿时也瞠目结舌。
鸣翠漪澜,春居高檐下,半卧锦塌上,红衣美人,青丝铺落,凤眼含醉,半掩平胸,莹白如玉,美艳天成,而一旁束发男子,面容姣好,如远处黛山秀丽,白葱玉指,胜于千白美人,正被红衣美人香口含吮,吃得津津有味,不舍吐出,恍惚间仿佛能听见“啧啧”吸吮的香/艳声。
都说,食色,性也,这话果然不假!从叶寒屋中找到如此香艳靡丽的画,怪不得一向沉稳的青川反应会这么大,都忘了朱老夫子喜怒不形于色的教导。
只不过有一点让花折梅百思不得其解,这叶寒好好一小女子,怎么闺房里的春宫图是关于龙阳之好的?难道她好这一口?
当然,当着青川的面绝对不能说叶寒的坏话,所以花折梅“有口无心”道:“这画线条流畅、人物写实,画风艳丽,这萧南真有当代大师的风范。”
青川怒而不语,只是凌厉一记眼色极速扫过,便让花折梅识趣闭了嘴,画纸上那一留名让他着实记恨在心里。
要不是他今日偶然发现,还不知道萧南这纨绔子弟把姐姐给带坏了,居然拿这种污秽之物给她看,真是其心可诛!
凌厉的目光旁移,转落在画纸题名处的一小方留白处,有几个类似簪花小楷的字,不大如蝇,写着类似评语“情随于心,情少心少诚,欲则不真,是以画成空楼,不知其味”。
簪花小楷笔断意连,笔断意长,极尽簪花风韵,可叶寒自幼养家,只得空闲才尽心练字几贴,即使勤勉练习,可功力还是不够,劲道轻软,所以写出的簪花小楷便少了几分平稳细韵,多了几分随心所欲,所以看时便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更像是簪花小楷与草书的结合。
最终,青川平静地叠合好画纸,重新把它压在香樟木雕花妆匣下,连那露出的一角白纸也没忘记,乍眼一看,跟未动之前一模一样。
等出了叶寒闺房,青川心下一番计量后,跟花折梅吩咐道:“你跟朱夫子说下,让云州府来买红姜,省得姐姐一天到晚还要去烟花巷柳之地。”
说完,青川又细想了一下,然后略带踌躇,改了口,“还是算了,这云州府太过扎眼,还是改成云州城的各大酒楼,记住,价格一定要比兰麝馆高,要不然姐姐会生疑。”
如此来来回回、小心翼翼的揣摩计量,对叶寒极尽可能的呵护保护,青川的态度花折梅全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应了声“是”就转身飞腾而去,只不过这还是让朱夫子知道比较好,省得出了什么纰漏。
见花折梅去了,青川站在空荡荡的堂前,莫名,目光又移到叶寒重新合好的房门上,久久不动,好似能透视看见门后的一切,特别是那香樟木雕花妆匣下、压着的一角白纸,还有那上面活色生香的情欢欲动,以及叶寒深知情/色、一针见血的评语。
想到如此,那寥寥几字好似是姐姐一笔一划写在他身上一般,然后他发现自己可耻地晋江了,在骄阳的明晃白光下,酷热暑气源源不绝袭来,却抵不了心里那股压制不下的情动,躁热得他在姐姐房中就晋江起来~~~~~~~
一身汗味、还沾有这么明显的淫/靡味道,这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青川索性在烈日如火下,就着冰凉的井水、冲洗掉身上残余的躁动。
年轻的男子身体坚实有力,不像层层衣料下包裹住看着的那般赢弱,水珠沿着肌肉纹理滴落,说着少年身体里蕴藏的巨大力量。
凉亭旁艳红的蔷薇开得正盛,连带着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清甜味,“哗”的一声冰凉浇灌全身,欲/望渐渐消下,青川闭目想到,姐姐的身上的味道肯定比着蔷薇花香还要甜,就像是她做的桂花白糕,香甜得能要了他的命,而且还白嫩嫩软乎乎的,咬上一口就舍不得放开,恨不得抱着吃个尽兴。
“啪”的一声,青川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恼着自己怎么想到哪去了,他刚才居然亵渎了姐姐!
不能再想了,青川一连打上几桶井水,硬起的欲/望才慢慢消息下,冰凉清醒了头脑,青川回屋读了好几遍《清心经》,才勉强恢复正常。
看着外头日头下了不少,离傍晚也将至,虽然江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姐姐去了这么久不回,青川难免是担心的,反正今日也没了读书的兴致,索性直接起身去了江家,接姐姐回家。
叶寒本来是送凉茶给江家,没想到这一坐下就忘了时间,直到青川上门寻人,她这才发现日头快落在西山上了,傍晚的天空上的火烧云红了个大半,真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了。
见青川来了,这屋里三人中最属秦婆婆最高兴,有点像祖母见到孙儿的喜悦,“快坐下歇息,外面天热,怎么这会就来了,等太阳下山暑热消了,再走也不迟。”
秦婆婆的热情款待,青川笑着谢过,而叶寒跟江流画说得正起劲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家,于是在离叶寒旁边寻了一个最近的位置坐下,耐心等着。
可能是青川看叶寒的次数太多,秦婆婆在一旁纳鞋底看出了端倪,不禁和蔼笑道:“青川这是怕我们吃了叶丫头,所以特意上门来接她回家的?”
老人的打趣是好意,青川哪能不知,可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脸皮特别薄,被这么轻轻一逗,耳根子就红了大半,这倾颜如玉、再染上几分桃花灼灼,可不把屋里的女人都看痴了。
这份容颜叶寒看得最久,所以对对它的免疫力也是最高,除了最开始的惊艳愣了几秒,然后很快就从中清醒过来,笑意如常,“秦婆婆最会打趣人,青川是我弟弟,来接我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叶家姐弟情深,秦婆婆是知道的,嘴里连连夸着青川懂事知礼,真没辜负叶寒的一番苦心。
一屋子的其乐融融,尤其是青川被夸得都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不语,连偶尔看向叶寒都是快速窥探一下,又连忙低下头,生怕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羞涩,还有……情窦初开。
青川害羞不语,叶寒以为是他是年小不经夸,但听见有人夸青川,她这个做姐姐的反应却比他还要高兴,笑得都合不拢嘴,倒是半靠在椅上的江流画,露出几分羡慕和几分落寂。
听着满屋的笑语欢声,江流画说不出的低落,落差太大,让她不由心生叹道:“有弟弟真好,只可惜我的家兄幼弟早已离世,再难相见。”
流画自那日醒来后,精神头就不是很好,一直病容愁绪不消,叶寒知道她的心事,侯九再逃,是生是死,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结局,而是一个不知后事为何的未完待续。只是这以后七上八下的日子,任谁,谁又能过得踏实。
这江家往事和人被不小心提起,满屋的欢声笑语一下就凝结成冰,碎落了一地。
秦婆婆连忙转过身子低头纳鞋,手中针线落了几拍。原来手被腾出来、擦拭眼角的水意,而江流画也是不语,木楞地靠做着不动,一双眼睛空洞又低迷。
叶寒离得江流画最近,怕她愁多伤身,连忙拉着她的手宽慰着,“瞧你说的!既然我叫你一声姐姐,那青川自然也算是你的弟弟了,你这个当长姐的,可不能厚此薄彼。”
江流画笑得很勉强,不是敷衍,是她真的没力气笑,面对这样萎靡的江流画,叶寒连忙拉着青川说道:“青川,叫声姐姐给流画听,从今天开始,你又有一个新姐姐了,高不高兴?”
不高兴!!
青川在心里强烈抗议,可经不住叶寒的满眼恳求,只好败下,低头闷声闷语叫了声,“流画姐、姐姐……”
然后,江流画就哭了,哭得无声无息,只看见豆大的泪珠在微红的眼眶中打转滚出,一滴接一滴染得满脸水意,就这样不发一声地哭着、看着叶寒。
是释怀,是发泄,是感动,还是动容,叶寒看不懂,只能出一声一声安慰着她。
但是,对站在一旁的青川来说,他十分清楚江流画为何会哭,当然不会是因为自己简单喊了她一声“姐姐”的缘故,当然也不是因此想到她失散各地的亲人姐弟。
想到这儿,青川不由把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叶寒身上,心甚明了。
江流画之所以哭,是因为姐姐像个傻子一样,不计一切对她好,从帮她还债到暖心安慰,姐姐做了连她至亲至人都未曾做过、甚至都做不到的事,这样的人怎能不让她痛哭流涕,就像是在元州时、姐姐曾对他做过的一样。
叶寒本就不是玲珑剔透心,哪知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好不容易劝止了江流画的如雨泪水,手边无帕,就直接伸出手来擦着江流画脸上的泪,还一边故意抱怨着,“你怎么说哭就哭,就像五月的黄梅雨一样,说下就下,一点预兆都没有,把我手都打湿了!”
面对叶寒这样娇嗔的孩子气,江流画一下就破涕为笑了,手指轻戳一下叶寒的额头,无奈说道:“你呀,真是个孩子!”
“就你是大人?那干嘛还让我这个孩子给你擦眼泪?”叶寒调皮回应,而且还得寸进尺,“我不管,为了安慰你我今天可累着了,秦婆婆你今晚可得管我们的晚饭!”
可能上了岁数,秦婆婆最喜人多热闹,对于叶寒的要求当然连连应下,满脸褶子都挡不住心里那股喜悦,然后起身大步朝厨房走去,边走还不忘说着,“叶丫头,你最喜欢的胭脂萝卜腌好了,保你今天吃个够!”
要说着秦婆婆的一绝,当属她腌制的胭脂萝卜,粉嫩不失色,爽脆不压口,叶寒吃过一次就上瘾了,到后来,江家腌的胭脂萝卜基本都进了叶寒的五脏庙,这不,听到秦婆婆又新腌制了一坛胭脂萝卜,叶寒那眼睛都亮了。
江流画瞧着叶寒这贪吃的样儿,不由笑出声来,打趣着,“你这馋猫,都快把我家吃空了。”
“哼!”叶寒才不理会,摆正江流画的头,让她别动,“你哭得可真多,这嘴角上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鼻涕?”
江流画怎会不知叶寒这是在逗她,她自小就被教习嬷嬷教导大家闺秀风范,哭要有哭的样子,泪水是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流鼻涕,要不然,那被罚的手段她们可多的是。
江流画不服气,起了几丝辩驳心思,就这样,一时忘了大家风范,跟叶寒你一句我一句斗嘴起来,说得是不亦乐乎,把站在一旁的青川忘记得一干二净。
不过,青川才不在乎这个,因为此时在他眼里,这样的姐妹情深的斗嘴场面,则是另一番变了味的画面:
江流画一反端庄大方,还是泪眼婆娑,泪意满脸,但眉眼突然活泼起来,少女特有的娇媚一下就无影遁形,那望向姐姐的双眼是说不出的水波潋滟;
而与她相视的姐姐,也是一脸的笑颜盈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极尽的千娇百媚,连他都从未见过,是那样的柔情似水,情意绵绵,可让他心甘情愿、溺死在这样的水柔情欢里。
尤其是,当姐姐的手落在江流画的脸上,然后唇边,虽然只是简简单单、擦拭眼泪的动作,可不知为何,青川突然联想到今日在姐姐闺房中、看到的那幅香艳春宫图:红衣男子忘情吸吮着秀丽男子的手指,只是挑逗,说尽情/欲。
“姐姐!”
突然,青川本能一声喊道,声音不大,但让叶寒和江流画纷纷侧目望来,问他是有何事。还好他面色平和,急中生智,随意如常说道:“你好像把有个人忘了,他要是知道我们把他一人扔在家里、忍饥挨饿,今晚我们俩就别想安生了。”
“哦!”叶寒还以为是什么事,满不在乎,“你放心,就花折梅那鼻子,自己闻着味就过来了,你什么时候见他让自己饿过肚子。”
花折梅只是青川拉过来的借口,不过经姐姐这么一说,让他一下想到了肉铺店外流着哈喇子、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别说,还真像,说不定花折梅前世跟狗真有渊源。
而青川很满意地坐在一旁,喝茶平心,不骄不躁,因为经过刚才突然一番插话,姐姐终于没替江流画擦眼泪了。
看着两人正常说着少女之事,可青川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别扭,都是萧南那幅春宫图惹的祸!
想到这儿,青川不禁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叶寒,又扫了一眼江流画,心里那股不着调的臆想又起——这男人有龙阳之癖,而这女人间也不少磨镜之风,若姐姐与江流画……
一想到这儿,青川强制性掐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松对姐姐的教育和保护,绝不能让任何男人,以及女人把她拐跑了去!!
当然,自此以后,青川跟江流画本就平淡的关系,越发低到谷底。
所以,每当江流画跟叶寒在一起时,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阴风,吹得她后脊梁生冷,她虽没有证据,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肯定跟静坐在一旁、看书品茶的青川有关。
因为他偶尔射向她的眼神,就像刀子般极其锋利,吓得她根本都不敢久留,即使青川长得再容颜倾城。
秦婆婆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香煎小黄鱼,辣炒碎花猪腰,野菜拌香菇,水合豆腐,两荤两素再加一当季的鲜蔬汤,对四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了,只不过吃到一半,又突然加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花折梅,菜自然就不够了,秦婆婆还特意去了厨房烙了一盘蛋丝饼,这才勉强填饱了花折梅的大胃。
临走时,花折梅还不忘感谢一番,把秦婆婆夸得老脸生花,当然,肯定也不免把叶寒贬低得不值一提。只不过当着他们的面,叶寒不好发作,只好笑着忍了下来。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完全,这说明夜真的已经很晚了。
叶寒想起江家只有秦婆婆和江流画两个弱质女流,便嘱咐着青川和花折梅也给江家安装点暗器机关之类,防着侯九之类的宵小之徒来犯事,青川自然应下。
“对了,”叶寒突然想起今日江流画说的话,问着青川,“你知道江家的事吗?瞧流画今天这样子,怕是想家了!”
青川现在本能对江流画隔应,但叶寒问他又不好拂她面,只好解释着,“听朱夫子说过,江家本是京城的清贵人家,其父江咏修曾是翰林院学士,主管修编史籍……”
叶寒听得很认真,只听青川语气突然急转直下,变得低沉,就如同江家随之而来的没落一般,
“……但这江父只顾孔孟之道,只认礼仪贤德,而不识圣心,越谏官之责,行言官之权,当着朝廷重臣之面,直言指责先帝德行有亏,惹得圣心大怒,当场重责五十大板,削官免爵,回家后不出一月就一命呜呼了,这江家就此没落了。”
听青川这么说,叶寒倒觉得这江家老父真是个书呆子,可就苦了江流画这些无辜儿女,“对了,既然只是免官,这江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青川听后讥讽一笑,也不知是在笑叶寒、还是在笑自己或者是这世间万物,声音沧桑透着无奈,
“这世上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江父惹了这么大一祸事,又没了官爵护身,江家这一清贵人家,不就成了他人眼中、任意宰割的肥肉吗?所以不出一年,就被人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江流画估计也是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带着秦婆婆来云州求生。”
这世间险恶,即使从青川口里说出来,她也感到瘆人的寒意,叶寒突然有点后悔,“青川,要不然你别入仕了!”
明枪暗箭,非死即伤,这不是她让他读书考科举的本意。
青川拉着叶寒的手,就像之前很多时候一样,很自然地握在手里,即使她小手冰凉,他也觉得异常暖和,连带着心也变得暖乎乎的,“姐姐,你别担心,我不怕!我会好好读书,考科举,当大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有个懂事的弟弟,叶寒感到很欣慰,突然觉得一路从元州到云州的幸苦、瞬间都没了,青川握着自己手的坚定也感染了她,重新变得乐观起来。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但官场险恶,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还有,”说到这儿,叶寒靠近青川,悄声说道,“别学江父乱出头,保命最重要,知道吗?”
瞧着叶寒关心自己的模样,又生怕被江流画听见了,青川真的很高兴,满口应下,即使叶寒跟人交好,但永远比不过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
其实,关于江家之事,他也没完全都告诉姐姐,比如江咏修虽然为人迂腐,但不失为一忠君正直之臣;还有这江咏修由于谏言太过,不知分寸,把先帝见不得人的私事全都抖了出来,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当然,这些事他是肯定不会告诉姐姐的。
别看姐姐平时大大咧咧、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其实胆子比谁都小,而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