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间后的叶寒差点吓死,昨晚太过疯狂欢爱留下的痕迹即使上了药也一时消散不了,幸好青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不过说真的,自从青川入了朱老夫子门下受教,才情学识修养有目共睹,而那双眼睛也越发厉害,就像是一超高度显微镜,任何尘微细末在他面前都无处藏身。
如此一想,叶寒也有点拿不住青川是否看见了,不过瞧着青川的平淡反应应是相信自己是在吴伯家受的伤,她便没再继续担心下去,回家不久就把这件小插曲抛之脑后了,根本就没想过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一点一点的累积,终会引起质变的飞跃。
第二天,青川花折梅如常去了劝学堂,叶寒去兰麝馆找到了宁致远。
宁致远刚看完一叠公事,揉眉间就见叶寒立于门前,清眸含笑如平湖中的一朵水莲花,顺水而来,就这样不急不缓恰巧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叶寒娇嗔着,任由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手心的纹路,“你这里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是萧南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精?”
情人最怨分离,无论是一时一刻还是一年十年,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到达的银河对岸。只不过是如三秋之隔,宁致远居然发现思念成城,困住了自己,然后天天翘望着高墙上小小的天窗,盼着念着那个叫叶寒的女人的到来。
宁致远一边聆听一边珍惜着“久别”的情浓,莫名间竟然失神看痴了,直到叶寒轻柔的嗓音传来这才回过神来,“宁致远,你觉得呢?”
“嗯”,宁致远面部硬朗,失神和思虑都是同一张表情,连靠这么近的叶寒都没看出他的失态,“你是说,你觉得齐寡妇的丈夫没死,想让我找人帮你监视一下齐家人的动向?”
叶寒点了点头,“我总觉得齐寡妇太反常了,感觉就像死的不是自己丈夫一样,哭得太假了。”
宁致远很喜欢叶寒认真的模样,既可爱也勾人,“单凭这么一点你怎么就认定齐寡妇有问题,也许他们夫妻关系不好,又或者她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不会!”叶寒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凭齐寡妇这年龄完全可以立刻再嫁,何必跟着自己婆婆天天到债台高筑的吴家又哭又闹,再说他们夫妻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相扶相持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丈夫突然遭遇水匪死无全尸,这么大个槛哪能这么容易跨过?”
说着,叶寒不由低头垂眉,不禁就想到了自己元州的父母,当看着他们一个一个接连撒手而去时,天知道哪种痛楚让她无法承受,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使劲扯着自己的胸腔心肺,非把它们连根拔起不可。
她相信任何感情都是共通的,齐寡妇跟她丈夫相濡以沫几十载,在面对自己丈夫突然死于横祸之时,只要是一正常人绝对做不到这么淡定,那毕竟是她用心爱了几十年的至亲之人,如剥皮抽筋,痛彻心肺。
叶寒一向在他人眼中都是如四月明媚,谁知突然秋风乍起,即使无雨无霜,但宁致远还是不停擦拭着她的眼角,想把她眼中的忧伤研碎成末,反倒是叶寒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放晴一笑,“怎么,你这是想擦眼泪还是想让我哭?”
一句玩笑话让彼此两人畅心笑颜,知心而伴,叶寒感概着,“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感谢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你和青川。因为青川,我可以名正言顺地逃离元州那个伤心地,而你的出现,让我知道了追逐一道光的疯狂和美好,生活虽然艰难,但也可以很美好。”
动人情话宁致远听过不少,可从没听过如此简单朴实,就如同两人首次见面一般,仅仅只是一江之隔的惊鸿一瞥。他从未对叶寒说过,遇见你,其实是他之幸,花光了他余生所有的运气,可惜他羞于开口,也许是今日天色不好让他开不了口,还是下次再说。
“于一。”一道光影瞬间闪现在门前,恭敬低头单腿跪地,“你去查一下齐满钱一家,记住别打草惊蛇。”
“是!”
于一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得叶寒这个现代人瞠目结舌,虽然已不是第一次见识武功这种非科学可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了。
叶寒终于舍得回眼,“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于一了?”看于一那样子,比青川大不了几岁,这算不算虐待童工?
麻烦?
宁致远不由一笑,把叶寒环入怀中,“于一小孩心性待不住,让他出去走动也好。而且齐满钱这件事多多少少跟我和江水帮有点牵扯,查一查也好。”
齐满钱跟吴伯合伙跑船,帮人运货同时沿江兜售点其它物品赚钱,这自然是有江水帮保护,但宁致远怎么会跟一无名小卒有关系?
叶寒疑惑地看着宁致远,用眼神追问着解释。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太会惑人了,明知道叶寒不是勾引自己,但宁致远还是一时没忍住在娇嫩红唇上轻啄一下,“我和江水帮有船运合作,帮我护卫商船和货物,那次在南关就是我亲自押运货物。这次水匪来势汹汹打得我和江水帮措手不及,人员伤亡和财物损失惨重,让北齐朝廷震怒下旨让萧大人一月之内破案,缴清水匪。”
叶寒更疑惑了,“这又什么跟什么,你能说得更清楚点吗?”
宁致远宠溺一笑,耐心给叶寒解释着,“像你吴伯和齐满钱这种贩卖为主运货为辅的船家,我们一般都不会很重视他们,所以交给他们运的东西都是些平常物品,一般处于船队外围,所以也最容易受到水匪袭击,而这次清点的伤亡人数来看外围船家死伤过大,能存活下来的不多,算是个奇迹,所以我还专门给他们一笔不小的慰劳金”
“所以你也认定齐满钱的死极大可能是有猫腻!”叶寒杂乱的思绪一下被打通,条理变得清晰,“外围船家像吴伯这种活下来的纯属侥幸,如果齐满钱也真的侥幸活下来了,为什么要诈死,先不说他的家人担心,市井小民连平日买根葱都斤斤计较半天,这么一大笔不低的慰劳金砸到头上,怎么会有要拱手推出去之理?”
宁致远浅然笑了笑,轻揉着叶寒小臂上的青紫处,“这一切恐怕等于一回来了才能知晓。”
那日离开前,宁致远让叶寒别太担心,等于一回来后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告诉她,并叮嘱她多休息别乱跑,毕竟那晚他用力不受控制,宁致远一本正经地说着,却弄得叶寒轰的一下红了脸跑了出去。
于是叶寒在家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到乡下借钱的吴伯提前回来了,叶寒也没有等到关于齐家的任何消息。除了每天到吴家问候下吴伯之外,叶寒每日的活动范围就在自家小院和江家来回跑动,不是她不想出去走走,而是怕错过了宁致远的前来。
回来第四日,叶寒依旧在江家打发时间,江流画和秦婆婆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一边聊着天。
江流画瞧着叶寒心情不佳,想起前几日叶寒三人一同从外回来的事,不禁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吴伯家的事?”
“嗯!”叶寒点了点头,然后哀叹一声,“吴伯人太老实根本不适合做生意,如今又是水匪又是人命,好不容易高利贷解决了,那齐家老母寡妻却像牛皮糖天天上门要钱赔命,怎么撵都撵不走,好好的一个家天天被人折腾闹事,弄得家宅不宁。”
江流画停下手中的绣活,感叹着,“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谁家出点事你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嫌累?”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叶寒“多管闲事”,恐怕她和奶娘早就去了阎王殿了吧!
叶寒何尝不知,但吴伯对她有恩不能不管,心累说着,“要是人人像你这般讲理就好了,那齐家自己与人合伙做生意,凭什么赚钱了就欢喜,一赔钱就赖别人,像是别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非逼着他一起做生意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呀,总经不起一个钱字诱惑。”江流画道着世俗真知,“那齐家本就是市井小民,钱算得比芝麻还清,斤斤计较成性,赚钱了自然是好,一旦出现亏损之类就把一切赖在他人身上,无责无任,毫无担负之心,如此蝼蚁活法,有这番反应也是自然。”
这番道理叶寒不是不懂,只是每次碰着一次就气得不行,“这些人整一群无赖!”
江流画摇着头笑了笑,“无礼书教化,不知羞耻荣辱,可不就是无赖。”
“哎”,叶寒被吴伯家的事搅得一团乱麻,无精打采趴在桌上,坐在一旁整理绣线的秦婆婆比较担心,让叶寒自己小心,别强出头,见好就收,这次水匪云州城死了不少跑船的,这齐家老母寡妻要闹腾就让她们闹腾去,别给自己找麻烦。
秦婆婆的好心叶寒记下了,想着宁致远迟迟不来的消息,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叶寒晃了晃头,清醒下脑袋,眼睛四处晃了晃,渐渐发现了江家屋内的细微变化。
江家主屋虽然陈设依旧老气不变,但是焕发着一种无形的生气,尤其是一旁桌案上半椭圆白瓷瓶中插着一簇洁白的栀子花,紧紧团团地簇拥在一起,深绿点缀着别样的雪白,静颜垂露,缭缭冷香弥漫了整间屋子,连带着桌椅都沾染上一丝初夏的气息。
前段日子她一直因为误入虚无时空而心绪失宁,而无暇顾及周遭之事,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变化这么大,而且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叶寒由衷地替她们高兴。
叶寒眨巴着机灵的眼睛看着江流画,“流画,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什么好事?”江流画不解地望着叶寒。
叶寒逼问着,“我瞧着最近秦婆婆不仅气色好多了,连带着说话都带着笑。说,你是不是捡到金子了?”
“没正形!”江流画轻斥一声,但笑意不下素颜,“黄金没捡着,倒捡到不少银子!”
然后江流画这才慢慢道来原委:原来自那日云州府萧夫人寿宴上清荷绽颜屏风的展现后,云州城的大户人家便有不少慕名前来让她制作绣品,而那萧夫人更是喜爱她的手艺,光是这个月她就去云州府送了两次绣品,更别说其他有钱人家的私活了,赚的钱比绣庄一年给的都多。
叶寒连连恭喜,心里替江流画高兴,其实叶寒之前就看过江流画的绣品,虽然她不精通但也知其精妙绝伦,可惜江流画不懂得推销,所以价格才会被绣庄压得死死的,生活过得穷困潦倒。如今借太守夫人寿辰的机会让全云州城贵妇都知道她的绝妙手艺,以后哪还愁没有银子赚。
说着喜庆的事,三人脸上都透着高兴,只是江流画眼中偶尔露出几分其它的情绪,十分容易让人捕捉到,叶寒询问着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
江流画放下手中的绣框,面色凝重,“小叶,我好像看见侯九了。”
“侯九?”叶寒蓦然一凝,“在哪儿?”
“云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