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御剑骑士团大厅内,康诺德…或者说康诺德一世随手将那封信笺扔在桌上,看着神色各异的公爵们和不请自来的布兰登,淡淡开口道。
没有多余的解释。
但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或者说在这个时间,能够让皇帝将所有公爵们召唤来,也只可能为了一件事。
“什么方向?”黑发巫师抬起头,表情有些意外:“有多少?”
科罗纳大师,还有埃博登的守夜人都没有得到情报,康诺德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关于亚速尔精灵的消息?
下一秒,谜底揭晓。
“不知道。”
缓缓落座的康诺德双肘撑在桌上,目光穿过交叉的十指看向洛伦:“这封信…是埃博登的圣十字教会在几天前收到的一封信,因为送信者太特殊,教会立刻派遣了一名骑兵连夜奔波,在清晨时分送到了西萨克兰的一处军营,再送到我手中。”
“信上也只有一句话…他们来了。”
公爵们面面相觑,倒是科罗纳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什么。
“所以说,关键是送信者的身份。”尤利·维尔茨第一个反应过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康诺德:“这个人…很特殊?”
康诺德重重的点头,意味深长的目光转向黑发巫师:“一位…洛伦·都灵公爵的老朋友,一位虔诚的圣十字信徒。”
“哦?”阿尔勒的诺兰·厄德公爵勾起嘴角,右眼瞥向黑发巫师:“他叫什么?”
“他早已抛弃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帝国如今现存的最后一位‘誓言之剑’骑士。”
科罗纳叹息一声,接过了话题:“差不多三年前,这位虔诚的骑士从我这里接过了一个来自先皇的使命——前往亚速尔王国,一探究竟。”
“三年前?!”鲁文破口而出,一脸震惊。
“没错,就在三年前。”科罗纳平静的点点头:“远洋舰队遇难的那一年。”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重归寂静。
神态各异的公爵们——不论是喜欢胡闹的萨莉卡还是一贯镇定的尤利,包括一直没说话的布兰登,表情并不比震惊的鲁文强多少。
三年前…难道说三年前艾克哈特二世陛下,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了么?!
这…就算是真的,这也说不通啊——如果他早就有所预料,为什么要一直等到三年后的今天,又为什么会被亚速尔精灵刺客,在自己的寝宫中夺走性命,抢走铁王冠?!
还是说,这些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甚至连自己的死也……
这种曾经徘徊在黑发巫师脑海中的恐怖想法,现在同时浮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表现在他们的脸上。
沉默的布兰登始终一言不发,仿佛这场会议和事件都与他无关似的。
“我们必须做些什么,否则就会让这一重要的情报被白白浪费掉,会让一位勇敢的誓言骑士,三年来的努力尽数东流。”康诺德沉声道:
“最重要的…如果不能将他们挡在国门之外,就要在国门之内与他们交战了。”
纹丝不动的黑发巫师,看着康诺德那严肃到极点的表情。
国门之内?不…对康诺德和德萨利昂皇室而言,结果远比那要可怕的多。
一旦不能在“国门之外”挡住亚速尔精灵的入侵攻势,不论对方的主攻方向是洛泰尔还是埃博登,下一步他们的入侵方向都肯定是西萨克兰——帝都所在的皇帝直辖领地,以及维持萨克兰帝国正常运转的交通中枢。
利用好宝石河与帝国重要的交通道路,下一步亚速尔精灵完全可以在对帝都保持围攻的前提下,从容不迫的集结军队向艾勒芒、东萨克兰乃至波伊发动下一步攻势,几大公国只能陷入被动反击,再也无法聚集起能够与亚速尔精灵对等的兵力。
甚至更加可怕…因为拥有交通和范围内的兵力优势,他们不仅可以从容不迫的分割各公国的军队,还能大肆劫掠、破坏、屠杀…进一步削弱各公国的反抗,直至只能蜷缩在城堡内自保的程度。
那样最好的结果,也是帝国一分为二,勉强能够保住南方东萨克兰一小部分的半壁江山。
战争如果进行到那种地步,对帝国,对德萨利昂皇室而言,已经与亡国无异了。
至于亚速尔精灵是否能做到这一点…事情到这种地步,至少在座的不会有人还会怀疑,亚速尔精灵是否能够拿出足以与帝国抗衡,乃至更强的实力。
到了这一步,洛伦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康诺德会拉拢诺兰·厄德,用近乎“布兰登式”的手段压迫公爵们臣服于他,又这么痛快的和自己达成交易。
从头到尾,他是唯一没有隐瞒和撒谎的那一个。
一切…都为了萨克兰帝国。
为了德萨利昂的利益。
“敌人随时会发动入侵,而我们却无法判定准确的方向和时间。”尤利·维尔茨眉头紧蹙,表情愈发凝重:“难道连任何反制的手段都没有吗?”
“可不仅仅是这样,情况比这还要严重多了。”诺兰·厄德咧嘴一笑,表情很是玩味:“不是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而是连反制的力量都没有!”
“相信在座的诸位…差不多都经历了一次刺杀对吧?我不知道诸位家里是怎么个情况,但阿尔勒可真是乱套了;叛乱四起,盗贼横行;我上个月就砍了两个叔叔,才勉强稳住自家的城堡,把叛乱的势头压下去。”
萨莉卡抱着肩膀,冷哼一声:“波伊差不多也一样,小波伊领不服我们约拿家的叛贼还多得是,不把他们平掉,大绿海的骠骑兵甚至都无法进入东萨克兰!”
“艾勒芒的情况要好一些,我们受到的冲击比较小。”尤利抬起头,表情认真的看向康诺德:“但兵力比较分散,想要集结起来,至少需要三个月。”
“洛泰尔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完成动员!”
鲁文豪迈的仰起头,“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三万大军集结鹰狩堡,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跨国边境作战!”
“三万大军集结在鹰狩堡,你们的后勤压力应该很沉重吧?”尤利担忧的看他一眼:“这对洛泰尔来说,应该是不小的负担才对。”
“没关系,没关系!今年河谷地的收成很好,粮食什么的暂时不是什么问题!”鲁文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再说了;就算粮食不够吃的,有洛伦和他的联合商会在这种小事绝对是……”
“咳咳咳咳咳——!!!!”
黑发巫师一阵剧烈咳嗽,总算把他后半句话给盖了过去——鲁文这家伙…洛泰尔和拜恩私下协议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皇帝的面说呢?!
“所以…眼下真正能够集结起足够兵力的,只有萨克兰、洛泰尔和拜恩。”
假装没听见的康诺德,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不再开口的洛伦:“剩下的…都至少还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神态各异的公爵们沉思许久,最后都十分默契的点点头。
至于埃博登的雇佣兵团…那种“一切向钱看”的军队,根本就不在大家的考虑之列。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防御计划,来为帝国集结起足够的力量来争取时间,同时尽可能不让亚速尔精灵的军队入侵帝国腹地。”
面无表情的康诺德,声音坚定而沉稳:“一方面,我们需要调集足够多的物资,并且由专人调配来支持这场战争;另一方面,我们也需要尽快挖掘出各自的战争潜力。”
“作为皇帝和御剑骑士团的领袖,我要求在座的诸位群策群力,为这场战争贡献你们所有的力量,为此……”
“砰——!”
刺耳的声响,打断了康诺德皇帝的话。
齐齐一怔的公爵们,同时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沉默的布兰登·德萨利昂,已经从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了身。
皇子殿下…或者说现任皇储兼东萨克兰亲王…冷漠的看向康诺德皇帝,血红的眼珠中带着深深的不耐烦:
“东征军团的三万人已经在来的路上,最迟两个月就能抵达帝都,为您和您的帝国作战;”
“而在那之前,我会前往炬峰山,向那里的巨龙们提出联盟的要求——如果三个月后我还能活着回来,或者说完整的…没有被巨龙们吃的只剩下一堆排泄物和骨头渣…您就能知道我成功了。”
“现在…还请您允许我先行告退,毕竟时间不等人,巨龙更不等人;告辞了,陛下!”
说完,深吸一口气的布兰登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大跨步的朝门外走。
“布兰登!”
威严而嘹亮的话语声,拦住了即将走出大门的“新”皇储殿下。
“不是‘我的帝国’,是‘我们的帝国’。”面无表情的康诺德沉声道,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布兰登的背影:
“别忘了,你也是艾克哈特之子,你也是一个德萨利昂。”
微微一顿的布兰登,更匆忙的冲出了大厅。
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沉寂之中,始终很安静的科罗纳将目光转向黑发巫师,看的洛伦有些发毛。
“咳咳咳…虽然眼下还不清楚敌人的准确进攻时间和方向,但大致的情况还是可以确定的。”黑发巫师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替布兰登的举动缓解一下气氛:
“首先是进攻方向——沿着帝国海岸线能够提供大规模舰队登陆的港口和海岸只有两处,一个是埃博登,一个是古木森林的雾月庭…其余的最多只能停泊渔船与小型商船,不足为虑。”
“前者众所周知,是帝国最重要的海岸港口,又能连通宝石河这条重要的交通水道;埃博登本身也同样不是大型要塞,算是一处进攻薄弱点;”
“而雾月庭则深处古木森林,虽然能够提供大批战舰停泊,但想要穿越森林进攻洛泰尔,唯一的出口只有深林堡一处,很难令大军展开,发动全线进攻——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集中眼下能够找到的一切主力军队在埃博登集结,防御亚速尔舰队的登陆作战;然后再将少量精锐和数量庞大的后备军集结在深林堡,将整个伯爵领打造成以城堡为核心的要塞群与防御阵地,抵御精灵的进攻。”
“最后…虽然远洋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但帝国依旧存留着少量战舰与远洋船只;可以用它们搭载少量精锐…比如说阿尔勒的巨怪猎人们;在亚速尔入侵大军的后线展开破袭战,骚扰他们的后勤。”
“如此,便能够完成陛下的基本目标…御敌于国门之外。”
清晰而准确的字符,在大厅内回荡。
尤利·维尔茨表情凝重,鲁文则一脸的理所当然;
萨莉卡勾起嘴角,不自觉的直起腰肢挺起胸脯;诺兰·厄德挑着眉毛,笑容玩味。
微笑的科罗纳,则将目光转向了身旁面无表情的康诺德。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陛下的答复。
“唯一的问题…埃博登。”康诺德眯起眼睛,冷冷的问道:“埃博登的防御体系,不足以抵挡大规模的登陆突袭。”
“如果我是亚速尔精灵的统帅,完全可以用少量兵力封锁城市,然后剩余的主力绕开你的城墙和防线…如果那样,你又该怎么做?”
“首先,埃博登是他们必须要攻下的城市。”
“其次,他们是不可能用很少的兵力封锁埃博登的——这是一个港口城市,也是周围仅有的港口城市;”黑发巫师摇摇头:“只要一日不攻下埃博登,他们的舰队就无法在帝国边境大规模登陆。”
“至于强行登陆的极少数…相信有帝国坚不可摧的‘黑色城墙’在,这种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进攻埃博登的军队将会是空前庞大的规模,数万乃至十万都有可能?”尤利·维尔茨严词道:
“这样的兵力,我们该如何守住城市?”
“很简单。”洛伦耸耸肩:
“我们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