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拜恩与艾勒芒边境……
“噗通——!”
死死按住胸口已经化为光斑的伤口,表情痛苦的精灵少年单膝跪地,肩膀剧烈的起伏不止。
艰难的抬起头,翠绿色眸子恨恨盯着面前那个扛着刀,露出狞笑嘴脸的家伙。
失算了。
拜恩公爵的确履行了他的约定,从赤血堡到拜恩边境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拦截的追兵;仅有的几个跟踪来的猎魔人,也被自己和姐姐大人从容甩掉,再没有出现过。
但精灵少年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敌人不仅只有人类,还有和自己一样的精灵……
“哎呀哎呀哎呀…安森·扎德阁下,您这又是何必呢?”精灵眯着眼睛,“戏谑”的打量着跪倒在地的精灵少年,浸满血浆的长刀染红了他大半肩膀:
“胜负已分,干嘛这么不依不饶的…乖乖等死不好吗?”
“我不依不饶的,就是因为胜负未分啊……”硬挺着胸口的伤势,精灵少年的脸上挤出一丝冷笑:
“鼎鼎大名的卫庭次席,‘饮血剑’萨恩阁下!”
下一秒,“皎光剑”在精灵少年的右手绽放,刺眼的光瞬间遮蔽了周围的一切。
也遮蔽了“萨恩”嘴角的狞笑。
噗——!
利刃与肉体碰撞的声响传来。
“啊啊嗯嗯嗯——!!!!”
光芒散尽,拼命忍住伤痛的精灵少年,瘫倒在地。
与道尔顿·坎德一战留下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无力再与这种等级的敌人交锋。
尤其是,对方对自己的法术知之甚深……
“安森——?!”
不远处,蒙眼的精灵少女传来一身惊呼。
“不要过来!”强忍着伤势,精灵少年向身后大喊着:“姐姐你现在刀不在身边,不可能是这个杀人狂的对手!”
“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抬起头,精灵少年的双眼中满是不甘的颜色。
“啧啧啧…何必呢?”厌恶的打量了精灵少年一眼,“萨恩”:“说真的,反正你那个瞎子姐姐连剑都丢了,用她换自己一条生路搞到不好吗?”
“生路?我看是死路才是。”痛苦的躺倒在地,精灵少年冷笑一声:“堂堂卫庭次席,不仅任务失败还意图刺杀御庭武士,雄鹰王陛下亲信…知道是什么下场吗?”
但被威胁的“萨恩”不仅没有惊慌,反而勾起了嘴角。
“失败,没错…就是因为我在艾勒芒失败了,才必须得宰了你们。”萨恩目光一寒,歪着脑袋:“御庭、卫庭尽数失手,这么大的失误谁担得起?雄鹰王陛下颜面尽失,又该找谁背这份责任?”
“所以你就想杀了我们,把责任推到两个死人身上?!”
啪!
回答精灵少年的,是一声清脆的响指。
“对啊,否则呢?”萨恩嘴角的冷笑愈发狰狞:“如果不是御庭武士…不,是御庭首席泄露了情报,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怎会失手?!”
“杀了你俩,一切就都死无对证;卫庭…不仅无罪,而且有功!”
瘫倒在地的精灵少年紧抿嘴角,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举起那浸满血浆的长刀,刀刃对准了他的面门。
然后落下!
“铛——!”
萨恩骤然向身后挥刀,一道飞出的血刃在空中炸裂,发出利刃碰撞的声响。
血浆迸溅,露出的挥舞木杖的,精灵少女的身影。
“很好!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被杀…洛莉·扎德。”萨恩的脸上依旧狞笑:“叛徒谋逆暴露,二对一意图将忠心耿耿的卫庭武士灭口——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杀你的理由!”
“毕竟我们都是为大义而挥刀的武士,‘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啊!”
三道血光同时绽放,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朝精灵少女袭来。
“告诉我,失去了佩刀的你究竟要如何与我……”
话还没说完,萨恩的面色就变了。
凌空而起的精灵少女,犹如飞掠长空的燕子般同时躲开了左右袭来的血刃,按在腰间的木杖猛地挥出,硬生生将最后一道血刃击碎。
怎么可能?!
但他已经来不及惊讶…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精灵少女已经袭入他三步之内。
带着残影的木杖,迎头劈下。
“铛——!!!!”
看看拦住木杖的长刀发出阵阵哀鸣,共鸣的力道几乎让萨恩招架不住,半个身子都麻痹了。
对方手中的木杖,完好无损!
这、这究竟…区区木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佩刀……
喀嚓!
碎裂的声响令萨恩一惊,眼神中透露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自己的刀,竟然……
“噗——!”
就在他与精灵少女对峙的刹那,第二道身影突然从另一侧袭来,银色的光芒骤然乍现。
那是…皎光剑?!
自己上当了!
只来得及惊讶的萨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手中的佩刀掉在一旁。
胸口的正中央,多出了一个完整且规则的圆形血洞。
“所以说…谁告诉你,姐姐大人的‘心斩’,是必须有刀才能使出来的?”
刚刚还“重伤垂死”的精灵少年,此刻却冷笑着站起身,一边捡起他的佩刀一边“戏谑”似的开口道:
“萨恩阁下,您真该把那个家伙给弄死。”
面无表情的精灵少女从他手中接过佩刀,将刀尖顶在了垂死的萨恩的喉头,紧抿的嘴角还留有一丝的不忍:
“安森,必须杀死他吗?”
“当然咯,这也是为了雄鹰王陛下的荣誉。”半开玩笑似的精灵少年,目光却是阴森可怖:“如果没有告密的家伙,那为什么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会失败呢?”
“一定是有人告密了,你说对不对啊,卫庭次席的…萨恩阁下?”
听出了他想法的精灵少女叹息一声,终于不再执着,转过身去背对着表情逐渐狰狞的少年。
铁青着脸的萨恩瞳孔已经开始扩散,除了不停的伸手和露出哀求的表情外,已经没有反驳的力量了。
“所以说…不要怪我们啊,要怪…嗯,还是别怪世界了,怪你自己吧。”精灵少年摆摆手,冷笑道:“狂妄而不知收敛,却还一心想要做陛下面前的忠臣。”
“可惜的是陛下面前忠心耿耿的武士,名额永远都是有限的——有活着的忠臣,就必须有死去的叛徒。”
“不过,您想必是不会在意的对吧,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大义而挥刀的武士呢。”
“一切…为了亚速尔生死存亡的大义——!”
………………………………………………………
嗯?
瞪大眼睛的黑发巫师,一脸莫名的看着抱着肩膀坐自己面前,一脸“我这么能干还不快点儿夸夸我”表情的阿斯瑞尔。
搞什么?
“这就是…罗德·伊尔藏在心底,宁可暴露一切有关亚速尔的情报,也死守着不肯说出口的真相?”
“为了亚速尔生死存亡的大义……”模仿着吟游诗人表情动作的金发少年,抑扬顿挫的长吟道,轻轻打了个响指:
“没错,就是这句话!”
叹了口气,表情疲惫的洛伦瘫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一脸无奈。
“为了从精灵武士阁下的口中挖出这句话,可怜的阿斯瑞尔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是得到了这一切的真相。”耸着肩膀,阿斯瑞尔眨了眨纯洁无暇的大眼睛:
“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很难办啊,因为精灵武士阁下实在是太有毅力了,普通的招数对他根本就不管用。”
“所以……”洛伦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所以…可怜的阿斯瑞尔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咯,在梦境世界中好好的款待了精灵武士阁下一番。”金发少年愉快的笑着:
“毕竟…阿斯瑞尔还是欺骗与诡诈之神,谈心这种工作再擅长不过了;一番深入交***灵武士阁下终于明白了将真相告诉阿斯瑞尔的重要性,并且亲口说出了这句话。”
“嗯…当然,主动说出这种隐藏在心底的秘密,难免会对他的精神造成一定程度的创伤;不过这个没关系,反正他还活着嘛,只要健康的活着,其它的都是旁枝末节!”
健康的活着……
目光偏斜的洛伦看向牢中瘫坐在地的罗德·伊尔,嘴歪眼斜,身体抽搐不止的精灵武士,默然不语。
如果说他之前那副癫狂的模样还存留一丝理智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彻头彻尾的疯了。
“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对亲爱的洛伦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阿斯瑞尔抬起头,露出了真挚无比的微笑:
“一个没有利用价值,还存在威胁的敌人…还有什么心慈手软的必要呢?”
挑了挑眉毛,黑发巫师没有多说什么。
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将罗德·伊尔交给阿斯瑞尔的时候,自己就存有这种想法了。
所以……
为了亚速尔生死存亡的大义…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这场战争,会决定一个和帝国体量相当,甚至犹有胜之的国度种族的存亡?
难道在迷雾海对面的亚速尔王国,还有某个能够威胁到亚速尔精灵的存在,逼迫他们不得不向帝国宣战?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点儿讲明实情,向帝国求援呢——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先礼后兵,至少能在法理和情面上站得住脚;即便开战,也可以将一部分责任归咎到帝国身上。
一上来就使用最极端的刺杀手段,让帝国不得不向自己开战…这么做对亚速尔王国,对雄鹰王究竟能有什么好处?
坐对面的金发少年却没像他那么一脸苦恼,玩味的目光依然时不时瞥过精灵武士的面庞;每一次无意中的眼神触碰,都会让精灵武士身体抽搐的动作更大一些。
有意思,明明连灵魂都被阿斯瑞尔撕扯的七零八碎了,居然依然认出人家;精灵们的灵魂在抵御虚空腐蚀方面,的确不是人类可以比较的呢。
嗯,等玩腻了再告诉洛伦好了。
至于现在…还是得尽快让亲爱的洛伦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察觉到可怜的阿斯瑞尔做了什么小手段。
“阿斯瑞尔觉得,亲爱的洛伦,你不应该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尚且未知的事情上面。”金发少年轻声道:
“亲爱的洛伦,应该更多的注意某些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黑发巫师微微蹙眉:“比如……”
“比如…某个我们都很讨厌很讨厌的‘黑十字’塞廖尔。”阿斯瑞尔眨眨眼睛:“亚速尔王国入侵…这么大的事情,亲爱的洛伦觉得这家伙会对此一无所知么?”
当然不会。
不仅不会,甚至就算阿斯瑞尔直接告诉自己,“黑十字”塞廖尔就是亚速尔入侵的幕后黑手,雄鹰王已经变成了这家伙的使徒和傀儡,洛伦都不会有丝毫的意外。
因为塞廖尔就是这种存在——法内西斯,查卡尔,矮人至高王…再多一个雄鹰王,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论幕后推手,还是顺水推舟,塞廖尔都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其次……”微笑的阿斯瑞尔,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如果‘黑十字’塞廖尔真的和亚速尔入侵有所关联,他…嗯,它会如何利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在帝国倾尽全力,自顾不暇时造访赤血堡……”
“还是彻底毁灭整个帝国,让某个早已期待已久的九芒星圣杯…自己出现在它面前?”
黑发巫师默然,低头沉思。
“不论哪一种听起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很好的结局呢;特别是即将到来的敌人,有些实力甚至毫不逊于开启阀门的洛伦…不再是过去一次战斗决定胜负的舞台剧,而是会变成规模宏大,精彩纷呈,特别适合改变成诗歌的传奇呢。”
“而某个躲在阴影之中,虚空之下的怪物,只要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亲爱的洛伦不得不面临注定惨败,以寡敌众,不得不开启第二道阀门的时机……”
表情夸张的阿斯瑞尔一边比划着,一边爬到了黑发巫师的椅子上,语气愈发的低沉:
“它就能乘虚而入……”
“再一次……”
“……造访这个他期待已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