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呼嚎声回荡在千帐城的上空回荡,惨烈的厮杀已经从城墙蔓延到了城内;千帐城狭窄的街道间已经是血肉横飞,宛若人间炼狱。
城门被攻破,仅存的不到四千守军已经是退无可退;尽管在死亡的恐惧和守护亲人的职责让他们鼓起了勇气,但还是避免不了被冲入城中的半人马精锐清剿,屠戮的命运。
伴随着白浪旗半人马武士们推进的同时,城内的守军也在逐渐崩溃,一步步向最后城中心的公爵城堡退守。
体型魁梧的半人马在城塞狭窄的街道中自然占据劣势,突入城中的两千白浪旗精锐更是伤亡惨重;但只要敌人还在源源不断攻进来,千帐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坚持住,杀光他们,把他们打回去!”
波伊大公的长孙,贝洛·瓦尔纳拼命挥舞着手中最后一柄马刀,身上的罩衣已经变成了碎布,露出了下面破烂不堪的甲胄,还在咬牙切齿的嘶喊着:
“拜恩的大军就在城外,坚持住,要让这群蛮子们血债血偿!”
“贝洛少爷,请快撤进城堡里!”身后的侍卫还在拼命拽着他的衣服,在步步紧逼的半人马围攻下掩护他:
“这里就快守不住了!”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我们快赢了!”贝洛·瓦尔纳一脸狰狞的看向拼命护着他的侍卫,沙哑的嗓子还在嚎着:“看看城外,你没看到那面黑底金狮子旗?拜恩的弟兄已经来救我们了!”
“但在他们进城之前,千帐城就已经陷落了!”侍卫哭嚎着:“看看您周围吧,再不撤我们都要被杀光了!”
被吼了一嗓子的贝洛猛地怔住,恍惚间睁开眼睛,僵硬的回过头看向身后。
盛夏的骄阳下,是遍地流淌的血浆,碎裂不成型的死尸,呛人的浓烟和一个又一个凄厉哀嚎着,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兵们。
迎战时跟在他身后的两千多精锐波伊武士,眼下只有几百人的残余,而且几乎个个都是满身负伤,挥舞着断矛、断刀和不知从哪儿抢来的,半人马的长柄斧在战斗。
泪水,混杂着泥泞、血浆和烟尘,模糊了贝洛·瓦尔纳的视线。
我、我又要逃了吗?
上一次自己临阵溃逃,结果就是害得祖父不得不仓皇应战,落得一个生死未卜的下场;这一次自己要是再逃的话,后果又会是什么?
哪怕没有看清外面拜恩的兵力,贝洛也能猜到应该不是特别多,否则这群畏强凌弱的半人马蛮子早就撤兵了;之所以还能沿河对峙,正是因为城内的自己还在抵抗。
一旦自己撤进城堡,彻底占据千帐城外围的城墙的半人马就能腾出更多的兵力,绞杀合围外面的拜恩人。
因此这条看似是生路的选择,其实是同时害了拜恩人和自己的绝路!
“我已经逃过一次了。”嗓音嘶哑的年轻人看着身后仅存的残兵们,话语里带着一股哭腔:“我知道我对不起我祖父,更对不起因为我想活命而惨死的波伊人。”
“所以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不逃了。”
贝洛咬牙切齿,哭嚎着把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就这一次!”
举起手里的刀,贝洛推开了身前的护卫,步履蹒跚的走向眼前的敌人。
侍卫们看着自家小少爷的背影,面面相觑,目光十分的复杂。
下一秒,这些伤痕累累的老兵们再次走上前,将贝洛·瓦尔纳团团围在中央,组成了紧密的圆阵。
“你、你们……”
“您是贝洛·瓦尔纳,我们的主人。”站在他身前的侍卫头也不回的开口道,攥紧手中的断矛指向前方:“您说的话,就是命令。”
“您说不退,那我们就站在这儿,誓死不退——!”
年轻人先是一惊,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却又有些感激的笑意。
就在说话的同时,白浪旗的半人马精锐已经将周围扫荡一空;拉开阵型,将这最后的几百名残兵团团包围,挥舞着投枪和长柄斧,凶恶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表情。
舔了舔嘴角的眼泪,贝洛最后用力抹了把鼻子,举起手中的刀:“都准备好了吗?”
侍卫们默不作声,准备着在踏入圣十字天国之前的最后时刻。
“波伊人,进攻——!”
一声嘶哑的呐喊,波伊武士们义无反顾的朝着面前的敌人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白浪旗的半人马武士们没有动静,只是冷冷的举起了手中的利刃。
就在此时,城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刚刚还嗜血狰狞的半人马武士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最最惊恐的表情!
…………………………………………
“他们要撤退了。”
长长的舒一口气,看着远处犹如退潮般的半人马四万大军,自千帐城的城墙下缓缓撤离,洛伦很是轻松的耸耸肩,眼神中依旧闪过了一丝无奈。
都打到这个份上,还是让那个叫查卡尔的家伙跑了。
凭借着“精神视界”和“超越感知”的最大化加成,洛伦能大概确定这家伙刚才就在半人马的投射武器阵地附近;这才有了能用弩炮精准射击,“一炮斩首”的想法。
但就眼下半人马大军井然有序的撤退来看,这个命大的家伙绝对还活着——否则敌人至少应该像那天晚上一样,野狗似的作鸟兽散才对。
如果真是这样,洛伦绝对毫不犹豫的率领骑兵强行渡河,追讨逃敌;但现在……
轻轻叹口气,洛伦将目光转向千帐城。
有得必有失,有脑子的敌人或许会让自己头疼,但至少不会像没脑子的敌人那样不顾一切;不然仅凭自己现在的兵力,立刻迎战四万半人马大军,或是强行渡河救援千帐城都还是很吃力的。
千帐城却被自己从陷落边缘救了回来,敌人暂时后退,但他们的兵力并没有损失惨重,并且对自己仍然有绝对优势…勉强算是平手吧。
“公爵,右翼的战场传来消息,敌人的截击军队除了首领和小股逃兵成功溃逃外,已经被盖伊·安格特伯爵彻底歼灭。”艾克特伯爵赶来,沉声对洛伦说道:
“既定作战已经完成,步兵们正在准备驻扎;安格特伯爵向您请示,是否要让骑兵们渡河,追击一下敌人撤退的逃兵?”
洛伦回过头,漆黑的目光看着艾克特的表情:“您觉得呢?”
“我不赞成。”艾克特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很直白的说道:“敌人的军阵并没有溃散,而是有组织的撤退的——兵力优势下,追击的骑兵只会落得和敌人的截击军队相同的下场。”
稍微迟疑了一下,洛伦点点头——这本来也是他的想法,但还是稍微做了些变通:“还是让游骑兵做个样子吧,总不能就这么放他们跑了。”
“另外让追击的骑兵试试看,能不能和千帐城城内的守军联络上;想要撑过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的配合也是必不可少的。”洛伦补充道:
“哪怕不能提供太多增援,但至少也要确保他们不会被轻易打垮,否则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遵命,我这就去安排。”微微颔首,艾克特伯爵毕恭毕敬的向洛伦躬身行礼:“有游骑兵掩护,至少能让安格特伯爵率领两三个旗团的山岩守卫进入千帐城,协助守城。”
黑发巫师点点头。就在艾克特准备离开时,这位怒火堡伯爵突然止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公爵,您还记得翘望峰伯爵,博利诺·博西瓦尔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
“就在刚刚,博西瓦尔不守军令,强行阻截溃逃的半人马首领。”艾克特很平淡的说道: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