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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北颂 > 第956章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梁适一愣,急忙道:“依照规矩,有钱、布、人参、皮草,以及一些海边出产的珠类。”
  寇季询问道:“价值几何?”
  “七万贯左右……”
  “……”
  依照大宋如今的规矩,藩属中,国主一下的藩王,朝贡的岁贡价值超过了十万贯。
  韩地之所以给的少,是因为赵祯将其中一部分划给了自己的闺女当例钱。
  “七万贯,不多不少刚刚好。”
  寇季笑眯眯的道:“不过细细算起来,应该还是官家吃亏。我祖父修筑的那一座学宫,虽然只是修建核心的部分,花费恐怕也在百万贯以上。”
  梁适哭笑不得的道:“寇公的学宫就营造一次,但是朝贡咱们得岁岁献上来,不一样的。”
  寇季瞥了梁适一眼,没好气的道:“岁岁上贡,不吃亏。岁贡就是稳定边市的根基。只要岁贡在,边市就在。每一年,光是边市,就能给韩地带来大批的商税。远远超过了岁贡不知道多少倍。
  回头你回去以后,让天赐学着渤海府,在海边开设一些码头。
  一是为渔民们提供便利。
  二是为水军们提供便利。
  三是吸纳过往的商客。
  大海是一片宝地,只要我们学会利用,会赚的更多。
  所以不要把目光放在七万贯上面。”
  边市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就拿很久之前大宋和辽国开通的边市讲。
  大宋每一岁向辽国进献二十多万贯的岁币,向辽国表示臣服,同时也借此打开了辽国门户,跟辽国建立起了通商。
  大宋每一岁向辽国进献二十多万贯,但是通过边市能赚回来十数倍。
  辽国看似拿了二十多万贯岁贡,占了大便宜。
  但却不知道民间更多的资产流向了大宋。
  所以以岁贡敲开门户,开设边市,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很难说。
  史书上,李元昊在建立了西夏以后,大概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果断的关闭了西夏和大宋的边市。
  但西夏大多数土地都十分贫瘠,更有大片土地是沙漠。
  所以产出永远跟不上需求。
  最后不得不重新开放边市。
  大宋给西夏的岁币,只不过是西夏民间的钱流入到了大宋,然后大宋抽取了几乎七八成佣金,再把剩下的交给了大宋而已。
  只是名头上不好听。
  若不是西夏和辽国经常发动战争,通过战争从大宋掠夺的话。
  他们估计能被大宋借着边市给抽死。
  毕竟,西夏和辽国的商人,根本不是大宋商人的对手。大宋商人往往可以用极低的价格,从西夏和辽国拿到价值很高的东西。
  比如一个陶锅换人家一只羊。
  如今韩地跟大宋交易也是如此。
  只不过双方都收取税收。
  双方都是精明的人在做交易。
  中间不存在价格上的欺骗,也不存在好东西贱卖的事情。
  所以交易比较公平。
  韩地人口少,需求低、物产却丰富。
  大宋人口多、需求多、物产也丰富。
  双方交易,韩地会稍微占一点便宜。
  梁适听完了寇季的话,赶忙躬身道:“老王爷教训的是……”
  寇季对梁适摆了摆手,“下去休息吧。回头我会派人将国书递交给官家,到了除夕夜,你带着人直接入宫觐见就是。
  你可以在汴京城走走,看看韩地缺什么,可以购买一些带回去。”
  梁适郑重的点头。
  梁适下去以后,寇季就吩咐人将寇天赐书写的国书送进了皇宫。
  然后自己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门,就看到刘亨坐在哪儿。
  “有事?”
  寇季询问。
  刘亨郑重的点头,“伯叙差点被人架空了……”
  寇季眉头一拧,“你这两天不见人影,是不是泡在驿馆,跟东阳过来的人了解伯叙的近况?”
  刘亨面色凝重的点头。
  寇季坐到了刘亨身边,询问道:“仔细说说,伯叙怎么被架空了?”
  刘亨咬牙道:“那些大儒们欺伯叙年幼,想揽了西阳所有权力。”
  寇季皱眉道:“既然是大儒,就应该去教书,不应该插手政务。”
  刘亨瞪着眼道:“我手下的人宰了半数,算是将他们这个心思压下去了。不过我害怕他们卷土重来。”
  寇季问道:“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刘亨点头道:“我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棒槌,只知道打打杀杀,不懂得文治,不懂得经营。那些大儒们又只顾着争权。
  所以伯叙在西阳迟迟打不开局面。”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道:“你回去一趟吧。”
  刘亨摇头道:“兵马在伯叙手里握着,他们翻不起大浪。只要那些人有异动,伯叙就会下杀手。我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去帮伯叙打开局面,顺便帮着伯叙经营西阳。”
  寇季沉声道:“你真的不去看看?”
  刘亨再次摇头,“只要手里有兵,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迁移到西阳的宋人不多,所以西阳大部分都是倭人。
  倭人崇尚力量,只要我力量一直是最强的,他们就会自觉的跪到我膝下。
  种世衡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我还活着,他不敢打伯叙的主意。
  所以我只需要派遣一些信得过的人帮伯叙打开局面足以。”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虽然刘亨这些年积攒了一些底蕴,可是跟其他几家,根本就没办法比。
  加上刘氏的人被赵祯杀了一茬子,底蕴就更少。
  同样是武将,朱能、高处恭、李昭亮几个人那边就不缺人用。
  寇季思量了一下,“竹院的管事,还有以前寇府的管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才,但是做幕僚绰绰有余。
  伯叙要统治西阳,就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所以他需要的是幕僚,而非王相。
  我府上的两个人过去做伯叙的幕僚,必然能帮伯叙打开局面。
  我寇氏在韩地用的政令,也可以誊抄一份,让他们带过去,给伯叙参考。
  我再抽调一批生意上的管事过去,帮伯叙将西阳的生意做起来。”
  刘亨闻言,郑重的点头。
  寇府的管家,那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无论是以前的寇忠,还是现在的寇福、寇闵,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他们坐镇人前,或许底气不足。
  但是他们居于幕后,出谋划策,绝对要比一般朝堂上的官员厉害。
  帮着刘伯叙治理西阳,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忠心可靠。
  寇季见刘亨点头答应了,继续道:“你再给伯叙去信一封,告诉伯叙,那些不听话的大儒们就别用了。
  让他们去教书,让刘府的部曲去盯着。
  有异动就砍了。
  其他的读书人可以挑选着用。
  首要的是忠诚,其次是能力。
  门下的汉人要占绝大多数。
  倭人不能超过三成。
  要鼓励跟伯叙过去的汉人跟当地的倭女多生孩子。
  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压榨那些倭国男子。”
  刘亨迟疑道:“伯叙手下的汉人兵马不过一万,倭兵却有五万。压榨的太狠的话,会不会使他们反叛?”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只给他们发刀,不给他们着甲,将他们打乱分配到地方上,让他们去帮你压榨其他的倭人。
  相信他们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伯叙手里的兵马,配马、配刀、配甲。
  其首要的任务就是守卫伯叙。
  其次是从各地的倭人当中,挑选那些无主的倭女生孩子。
  只要他们能让倭女怀上他们的孩子,那些倭女就能成为他们的妻子。
  供养在城内,由王府出钱。
  并且将倭女和孩子放在城内。
  将其他人分布在城外。
  让他们劳作,缴纳重税,供养那些倭女和孩子。”
  刘亨猛然起身,瞪大眼,“那他们还不全反了?”
  寇季冷冷的笑道:“我会头从韩地调遣一万铁甲去西阳帮你。他们要是安心劳作,还能活命,不安心劳作,就全宰了。”
  刘亨听到寇季要调遣一万铁甲过去帮忙,顿时放心了不少。
  梁适不知道韩地那些兵马的底细,刘亨却清清楚楚。
  别看他们到了韩地以后像是普通的地方兵似的,弱的可怜。
  那是他们褪下了自己常用的战甲和军备,换上了普通军备而已。
  等他们穿上了铁甲,拿起了钢刀,背上了火枪,那一个个都是悍卒。
  他们从入伍起,到现在,就没经历过多少操练。
  因为他们一直奔波在战场上。
  倭人什么鸟样,刘亨可是清清楚楚的。
  别说是一万巡马卫了,就是三千巡马卫,就足以从西阳东边打到西阳西。
  刘亨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盯着寇季问道:“就不能吸纳倭人吗?”
  寇季耸了一下肩膀,淡然笑道:“当然可以,一个倭女若是能诞下两个女婴,就能带着女婴一起住进城里。”
  刘亨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你这是要绝户啊。”
  寇季反问道:“不好吗?西阳遍低汉人的话,你管束起来会非常容易。”
  刘亨直直的盯着寇季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感觉你心中对倭人充满了恶意。倭人明明已经很谦卑了,就像是奴隶一样谦卑,为何你对倭人有这么大的敌意?
  那种软骨头,值得你生出敌意?
  现在的你,只需要开口说一句,我不想看到这个世上还有倭人活着,那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倭人。”
  寇季盯着刘亨愣愣的问道:“我有那么大杀性?”
  刘亨翻了个白眼道:“世上已经没有沙州回纥了,你说你杀性大不大?”
  寇季一脸真称的道:“我其实对倭人没有半点恶意。我只是觉得,倭人骨头太软了。这种习惯若是一直延续下去,不便于伯叙统治西阳。
  你不希望你的子孙以后率领的兵马,见人就跪吧?”
  刘亨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我封地上的兵马真要是见人就跪,那我大概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寇季摊开手道:“所以,趁着我们现在还活着,应该趁早解决这个问题。免得我们死了,我们的子孙没能力解决。
  我之所以对倭人用这种办法,也是为了伯叙着想。
  毕竟,作为伯叙的伯父,一想到伯叙以后率领着软骨头的兵马,我就充满了担忧。”
  刘亨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在通过寇季的话权衡了利弊以后,果断咬牙道:“那就这么办……等你的兵马到了西阳以后,立刻就办。”
  说完这话,刘亨看着寇季道:“只是西阳的汉人不多,让他们跟倭女结合生子的话,会耗费很长时间。”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往返于大宋和倭国押送银矿的那些将士,你可以让他们参与进去。
  还可以弄几个大船,从我大宋载一些想去倭国游玩的男子过去。
  倭女可以不远千里赶到我大宋来求种,我大宋的百姓也可以过去送种子嘛。
  他们去了西阳,还会为西阳带去货物、带去钱财。
  西阳没办法像是韩地一样开设边市,但是可以通过海上进行贸易啊。”
  刘亨咬咬牙,捶胸顿足的道:“还是有点慢……”
  寇季没好气的道:“镇北军和镇南军如今都是满编,人数都在五万。我回头和官家、杨文广商量一下。让他们每三年往返一次西阳,做一次远航演练,总行了吧。
  先让镇北军去,镇北军回来了再让镇南军去。
  到时候让伯叙递交一个国书,定一个十年期限。
  十年,最少去三次,最多去四次。
  四次以后,也就差不多了。”
  刘亨大喜,“这样最好了。如果镇北军和镇南军中的厮杀汉,在西阳留了种,说不定退伍以后,还会跑到西阳落脚。”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必然的。咱们炎黄子孙,对子孙后辈看的很重。此前在河西推行此法,就留下了不少厮杀汉。”
  刘亨冲着寇季嘿嘿笑道:“反正他们中间一些厮杀汉,一直留在军中,也没时间去成亲生子。
  咱们也算是帮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此事只能做,不能说。说出去了以后,对你刘家名声不利。”
  刘亨毫不在意的道:“我刘家已经扎根在了西阳,山高皇帝远的,要名声做什么。”
  寇季对刘亨叮嘱道:“回头你给伯叙的信中一定要叮嘱伯叙,下手狠点,最好能让倭人男丁,十年内死光。”
  刘亨郑重的道:“此事就不需要伯叙插手了,他还是个孩子,我会叮嘱手下的部曲,他们有手段让那些倭人男丁不知不觉死光的。”
  寇季点点头。
  刘亨手底下的部曲大部分都是皇城司出来的,绝户的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次。
  让那些倭人男丁悄无声息的死光,应该不难办到。
  “哎……年龄大了,心软了……出这种主意,心里居然会生出罪恶感。我得去庙里拜拜,希望佛祖能洗刷我身上的罪孽。”
  寇季一脸真称。
  刘亨一脸鄙夷的道:“你差点就将佛家给灭了,你告诉我你信佛?”
  寇季镇定的道:“刚刚决定信佛。”
  刘亨果断道:“我现在更加坚信,你对倭人怀有恶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倭人的恶意源自于何处,但我迟早会知道的。”
  寇季怜悯的看了刘亨一眼,他很想告诉刘亨,他若是不说出实情,刘亨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倭人入侵中原,杀的人恐怕超过了千万。
  寇季是个仁慈的人,他也不愿意多造孽。
  还回去一半总不过分吧?
  只不过西阳的倭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起来,恐怕也凑不齐一半。
  要不要教唆一下种世衡,效法一下西阳的做法?
  可以吩咐韩地水军过去帮忙?
  刘亨从寇季手里要到了人,要到了帮伯叙打开局面、经略西阳的办法,立马火急火燎的去办了。
  也不等过完年,就开始做起了准备。
  寇季则在竹院里见了种世衡、朱能、曹玘、高处恭、李昭亮、曹利用等人派遣来汴京城朝贡的人。
  几乎都是他们的子侄辈。
  见到了寇季,几乎都有所求。
  种世衡希望寇季能提供给他造船术和火器。
  朱能希望寇季能提供给他火器和铁矿。
  曹玘要造船术和火器。
  李昭亮要铁矿和火器。
  高处恭那边有点意外。
  高处恭没了。
  在高处恭的孙子赶到汴京城来觐见的时候,与世长辞。
  高处恭的孙子,高卫昭的儿子,高成义见到了寇季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
  由于高处恭的爵位,早早的就落在了高卫昭的身上。
  所以高处恭去世,高卫昭可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派人到汴京城报丧,只能让儿子高成义觐见的时候悄悄的跟寇季、赵祯等几个知情人通通气。
  寇季看着在自己眼前悲痛欲绝的高成义,叹了一口气道:“你祖父才离开我大宋一年而已,怎么会……”
  高成义哽咽道:“我祖父常年奔波在沙场,浑身上下早已伤痕累累。在汴京城这等温和的地方,自然还能撑着。
  可是到了寒冷的北地,立马就病倒了。
  我祖父在床榻上卧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去了。
  临走的时候托付我爹一定要将他的信交给你。
  他有一些心里话要跟你说。”
  高成义说话间,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信,摆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信上那熟悉的字迹,有些唏嘘。
  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个走哪儿都带着一股欠揍气息的老头子。
  老家伙在大宋的时候,那真是事事都想掺和,事事都站不对地方,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死。
  好不容易保住一条老命,得了个王爵,还没等到享受享受,就没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
  寇季拿起了高处恭的信,翻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信有六张,高处恭用了两张,描述高家对大宋的功绩,又用了两张,描述他对大宋的功绩。
  最后两张,一张讲述了一下北地十分恶略的气候。
  一张向寇季求援。
  求寇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一帮高家,让高家可以在奇寒无比的北地活下去。
  高处恭求的东西很简单。
  寇氏帐篷的做法、钢铁、火器、棉花。
  寇季看完了高处恭临终的哀求,放下了信纸,对正在哭泣的高成义道:“高家居于北地,除了一两个扎根的城池外,帐篷是必需品。
  你祖父要帐篷的做法,我可以答应。
  北地奇寒,棉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御寒的东西。
  但是比起皮袄,或许差了点。
  你们应该有足够的皮袄才对。
  不过你祖父临终的时候提到了棉花,我也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答应了。
  每年四月,朝廷会派人将棉花送到边市上,价格可以比市价低一成,总数五万斤,售卖给你们高家。
  至于铁料和火器,我没办法答应。
  铁料是官营,我私自出售铁料的话,那就是通敌。
  虽然高家不是敌人。
  可高家如今已经外封。
  私自将铁料出售给高家,跟通敌没什么区别。
  所以你们高家想要铁料,只能通过递交国书,奏请官家同意。
  官家若是点头,我这里自然没问题。
  至于火器,你们就别想了。
  光是你们手里的铁甲、钢刀,就已经超出了北方其他地方的人太多太多了。
  你们凭借着它们,足以在北方驰骋。
  给你们火器,我怕你们会反噬大宋。”
  高成义红着眼,盯着寇季振振有词的道:“我高家对官家忠心耿耿?”
  寇季冷声道:“真要是忠心耿耿,你高家的王爵又怎么会落在你爹头上,而不是你祖父头上?”
  高成义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冷哼了一声,“你高家对大宋确实有功,我这个人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是火器,乃是大宋克敌制胜的关键,不可能外售。
  我也不瞒你,不仅你高家,其他几家也提出了要火器。
  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
  但是我一个也没有答应。
  我和其他几家的关系你应该清楚。
  我既然没答应给他们火器,自然也不可能给高家火器。”
  高成义垂下了脑袋。
  寇季盯着高成义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继续自爱自怜。我会立马回到驿馆去,准备奏请购买铁料的奏疏。
  早一点准备,就早一分把握。”
  高成义闻言,赶忙起身,含着泪对寇季一礼,“多谢世叔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