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定是个疑心很重的人。
女人的心计,他以往都是见招拆招。但他没有怀疑许惠橙这通电话的真实性。她平时那么被动的一个人。他相信她是真的遇到了某些事,才会这么不合时宜地找他。
“嗯,一会就回去了。”他朝她承诺道。
她抽泣了下,呜咽着,“我等你……”
钟定挂了电话,就没再碰那个戒指。他勾起笑,“真不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谁这么歹毒。”沈从雁半眯眼,“掐着这个点让我的大钻戒毫无用武之地。一定是小三!在男主和女主情定终生的时刻,小三就喜欢制造意外装可怜。”
“闲置品建议挂去栅栏沟出售。”
“如此诚恳的建议真是让我感激不尽。那么……”沈从雁调皮地眨眼,“接下来,未婚夫先生打算如何脱身呢?”
钟定自顾自走下了舞台。
台下一阵哗然。
“怎么回事?”沈家老大率先发难,“这婚还结不结了!”
钟老太爷沉眼,向钟定命令道,“回到台上去。”
钟定扬起眉。
钟老太爷愠怒,“胡闹。”
钟定扯开领结,仍旧是那样淡淡的,“就差个戴戒指的程序而已。酒饭你们照吃,饿不死的。”
沈奶奶重重地“哼”了一声,“恐怕,今天你是故意拉我们沈家的脸皮。”
“我妹妹的终身幸福,岂能儿戏?”沈家老大冷笑。
沈从雁乍听到这句话的霎那,立即变成凄苦状,楚楚可怜地望着台下的钟定,目光深情而悲伤。
随即,沈家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责难,一致讨伐负心男主角。他们是有心要在大厅里喧闹。
钟奶奶出来打圆场。她劝着大家去旁厅私聊解决,沈家却不答应。
钟家其他人则保持沉寂,只有钟老太爷的怒语响起。
钟定滑了下手机的显示屏,“我赶时间,让路。”
场下的诸位,看戏的比比皆是。之前搞那么隆重,谁知在关键时刻却上演这么一出,倒是让大家找到了消遣。
乔凌转头朝陈行归低声说,“他究竟搞什么?”
既然钟定今天来了这现场,想必就是准备听从家族安排行事。只是怎么一通电话后,就突然变卦了。
“改天问问他。”陈行归很淡定。
有时候决定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或者,钟定就是在刚刚那个电话里,找到了一个契机。
其实,陈行归还是比较想看和许惠橙站在一起的钟定。
钟定看着钟家和沈家的对峙,漫不经心地说着,“你们坐下慢慢说,我就不奉陪了。”
钟老太爷怒极反笑,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不中用的孙子胆敢在这场合违抗。真是丢尽了他的颜面。“今天走得出这道门,就别回来了。我有的是办法切断你的后路。”
闻言,钟定抬头。
钟老太爷见状,提高了音量,“阿延的东西,你也一个子儿都带不走。”
在钟老太爷眼里,钟定的待遇已经很好了。衣食无忧,不工作都有花不完的钱。这样的生活,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钟定的眼眸沉黑如墨,他静静看了钟老太爷一会儿,回道:“哦。”说完他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大姑在旁不好出声,只能暗自打算改天再和钟定详谈。
沈从雁望着钟定的背影,微微地弯了嘴角,然后又迅速回归怨妇状态。
钟父和凤右交换了个眼色。这样的结果正中他们下怀。
钟母却神情晦暗。
沈家老大喝道,“既然如此,还希望钟老董事给我们一个交代。”
“自然。”钟老太爷的脸色也沉。
钟老太爷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台赔礼。
沈奶奶也拉起沈从雁,鞠躬向宾客们道歉。
台下的宾客们看了个笑话,有幸灾乐祸的,有围观好奇的,更有些业内竞争者在暗自窃喜。
这婚事,真正祝福的根本没几个。
所以。
吹了也好。
----
许惠橙在那通电话过后,就抱着被子坐去客厅的沙发上。
刚刚遇到朱吉武后,她的身子就很冰凉。即使把室内的暖气开大后,也缓不过来。她的冷是从心里泛出来的。
她不敢深想,如果刚刚朱吉武把她抓走,他会怎样折磨她。
窗外的雨渐小,天空也透亮了些。
她双手抱膝,静静等着钟定的回归,心里盼着下一秒钟定就出现。
开锁的声音传来,她立即抬起头。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她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不再是一个人。
许惠橙扔掉了被子,奔过去扑向他的怀抱。
他揽住她的腰。
他已经晓得是什么事。
回程的路上,钟定接到早川里穗的电话,说朱吉武回d市了。保安已经向他描述过,许惠橙在马路上被一个壮汉纠缠。
“他,他……”许惠橙抓着他的衣衫,有些语无伦次。“他又来了……”
他轻拍她的背,“以后都不会了。”
钟定此刻恼火没有早点了结朱吉武的事。
当初朱吉武逃出d市后,钟定只是让早川里穗盯紧。毕竟他还想玩玩。
现在该结束了。
----
朱吉武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扣了扣帽子,走进电梯。
这里是他最私密的一个住处。连警察都没有找到这。
他最近过得相当艰难。
会所的出事,很突然。可是朱吉武心知肚明,是谁在幕后。
会所干的生意本就是非法,对方只要摆平了和朱吉武有合作关系的官.员,那么会所就全垮了。媒体的曝光、警察的查封、舆论的谴责。再加上,朱吉武的逃跑。
朱吉武当时在警局被审讯后,就急了。他和警局的副局.长有交道,便又走了个后门,试图以整顿会所的名义,等这阵风头过去,东山再起。
谁知,副局.长的情.妇将此事爆了出来。
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反.腐的话题,众官.员纷纷撇清关系,有的更是把朱吉武往死路上赶。
朱吉武没办法,逃到了省外。
可是他有个执念在d市。
前几天,关于钟沈联姻的报道出来,朱吉武一见到就笑了。她最终还是会回到他这里来,只有他不会嫌弃她脏。
朱吉武早就听说过钟沈联姻的事,而今确认了日期,他就迫不及待回了d市。
他今天上午在钟定住处附近候着,就想找机会潜进去。谁知,许惠橙居然自己出来了。
但是,他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朱吉武到了家门口,警觉观察了四周,然后快速开门躲进去。
室内一片漆黑。
他正要开灯,突然,一声“叮”响起,一簇火光亮了起来。然后再“叮”一下,火光灭了。但是有微微的暗丝在闪。
朱吉武伸向开关的手停住了,他望向微光处。虽然完全看不见,但是他直觉知道,那个抽烟的男人,是钟定。
“朱老板近来可好?”钟定很阴柔,声音又轻又飘。
朱吉武的思维滞了下,然后明白了什么。他哑哑地笑,“想不到啊,她还真有本事。傍了个男人,就把我逼到这地步。”
“她要没了我这个男人,那就是你逼死她了。”
朱吉武哈哈大笑,笑完后就转为怒火,“她要是听话,我会逼她?”他胸腔一阵震动,“个小贱.人,就知道爬男人的床。我就让她爬个够!”
钟定的烟丝灭了。
“是她的错,她不知足!”朱吉武的情绪起伏得厉害,他打开灯,面目狰狞,“你算什么!她就是被上百上千的男人轮了,我也还会接纳她。她什么都不懂!”
钟定把袖子卷了卷,那杀.戮的欲.望压制不住。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出手。
朱吉武还在那吼道,“没有人比我更爱——”
钟定倏地闪到朱吉武的面前,一把扣住他的喉咙,把他狠狠撞向旁边的酒柜。
“你还真懂火上浇油。”钟定扬着浅笑,眸中是深邃的寒潭。
酒柜的玻璃碎裂,酒瓶陆续坠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鲜血沿着朱吉武的后脑慢慢而下。他的背部刺进了些玻璃碎片,可是他眼睛暴凸,裂开嘴笑,“你生气?”他的笑声断续刺耳,“我就是要她脏。没有男人会要她,只有我!”
钟定没有再和朱吉武废话,侧踢了过去。
朱吉武这下倒是反应过来了,急忙往旁躲开。他喘着大气,抵挡钟定的攻击。一退再退时,朱吉武跌到卧室的门前。钟定的腿再扫过来后,朱吉武撞开了卧室的门。
借着外面的光线,钟定的视线在墙壁停驻了下,他感到不对劲,于是立即开灯。
灯光亮起后,那铺满墙壁的照片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钟定的目光凝滞了。他眼前的这张照片,许惠橙很年轻,脸上还有婴儿肥。她和旁边的男人坐在一张凳子上,表现得很不情愿。那男人与她隔着一尺的距离,上半身却扭过去搂她的肩膀,姿势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那个男人没有脸。他的脸被黑色的墨迹涂掉了。
因为钟定动作的停顿,朱吉武找到了机会,飞快地一拳袭向钟定。
钟定险险闪过,却不自觉往墙上看去。
这间卧室,贴满了许惠橙。照片都是放大的。年纪大约是十六七开始,一直到大浓妆。表情有委屈、有惊惧、也有虚伪的娇.媚。
却独独没有真心的笑容。
床边的一张照片,许惠橙弯着腿坐在地上,双手被捆在旁边的凳脚上。她望着镜头的眼睛,盈满泪水。
那一刻,钟定的世界全红了。
钟定不怎么动手的原因是,他真要打的话,下手会很重,非常重。
钟家的男子,都有专业的格斗训练。那不是普通的花拳绣腿,全是实战型的利落。
他在中学时,遇到校外的小混混找茬,结果是对方几个皆重伤至残。
自那天起,他就隐藏实力了。
而今,他觉得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是为了这一刻。
房间的四周,溅起的都是血迹,地面有一大滩拖行的痕迹。腥臭的味道弥漫。
两个男人的身上,都是血。但大部分是朱吉武的。
朱吉武倒在床边,剧烈地咳,又吐出一口血。他皮肤上一个一个血流不止的伤口,触目惊心,浑身没有一处不痛。
钟定眼里阴霾黑沉,把玩着手里的□□。他踩着刚刚被削下的那片肉,慢慢接近朱吉武。
朱吉武怨恨瞪向钟定,却也心知自己早已落败。
钟定走的是致死的路线。朱吉武体格强壮,但仍拼不过。而且他失血越多,体力越跟不上。他突然想起什么,扭头望向墙壁上的照片,抬着血淋淋的手,想去触碰许惠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