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无忧无虑,不再懵懂娇憨,虽然仍旧天真,却很努力地在督促自己长大。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我看阿棠,永远都是个孩子。”
池棠眼眶一热,抱住他的手臂,娇娇地蹭了上去。
池长庭纵容地笑了笑,从腰间解下昨天刚完工送来的福袋,塞进池棠手里。
池棠喜滋滋地往衣兜里一揣,仰起脸甜甜道:“谢谢爹爹!”
每年绣给父亲大人的福袋,总是到了除夕夜装了压岁钱回到她手里。
可她今年绣了两只呢……
想起另外一只的下落,池棠突然开心不起来了。
上回东宫小宴后,她就再没见过太子殿下。
期间,她又随陆先生进过三回宫,东宫派人来请了两回。
她记着爹爹的嘱咐,又仗着陆先生的关系,拒绝了两回,到了第三回 进宫,他就没有再派人来请,也不知是不是恼了她的不识抬举……
确实是不识抬举。
太子殿下对她那么照顾,她却都数不清自己辜负了他多少回。
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是不是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
想着想着,池棠突然觉得心口发闷,怀疑是酒气上头了,便同池长庭说了一声,打算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就说你不能喝吧?非得逞能!”池长庭一边埋怨,一边吩咐侍女去厨房端醒酒汤,又嘱咐道,“你就从这里走回柳院,把醒酒汤喝了再回来,差不多就能醒了。”
池棠一一应下,在画屏的搀扶下晕晕乎乎出了宴厅。
到了外头冷风一吹,池棠顿时清醒了不少,便松了画屏的手,慢悠悠往柳院走去。
除夕守岁时,家里处处都是灯火通明,看着热闹,实际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几个人,十分安静。
池棠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忍不住回头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疑惑抬眸。
池棠轻咳问道:“太子殿下……有没有生我的气?”
青衣也不知道自己倒了什么霉,大过年的还要回答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
但这种问题吧,其实也不难回答——
“没有。”青衣答道。
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太子殿下也不会同她生气,何况是池小姑娘。
池棠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长廊上灯笼排成一线,池棠怔怔地看着,看着,眼前的光便晕成了一片。
她扶着柱子在美人靠上坐了下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醉了,醉得有点难受。
池棠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这个时候。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也正难受着,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感觉自己快死了。
当时耳边吵吵闹闹的,吵得她越发难受,可是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接着,有一只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那只手……那只手还曾握住她的手。
在深宫殿宇,在夜下灯前,他轻轻柔柔地握住了她执笔的手。
指骨修长遒劲,掌心宽厚温暖,离得那么近,好像要抱住她似的……
爹爹说得对,她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走得太近了,比前世有了婚约还要近。
可既然走得比前世近,为何前世的这个时候他陪在她身边,现在却没有?
想到这里,池棠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仰起脸看向青衣,将心底想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太子殿下怎么不来看我?”
青衣眉心一跳,只能沉默。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这么高深莫测的事情她怎么知道?
池小姑娘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蹙眉想了想,又问:“殿下是不是已经来了?”
青衣继续沉默。
池小姑娘倏然起身:“我去看看!”说罢,跌跌撞撞跑开。
青衣悚然一惊。
这是……发酒疯了?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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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孤不娶别人
池棠没有跑到大门口。
路过墙边时,她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哒哒,哒哒,踏碎了除夕夜宅内的闹和宅外的静。
“殿下来了……”池棠喃喃道,“他来看我了!”她兴奋地转头看青衣。
青衣“嗯”了一声,将她一揽,一个起落,翻过了外墙。
横街两侧,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照出恍若凝固的一圈圈光晕。
深重的夜雾之中,一人一骑如从天际奔来,在无数圈光晕的簇拥下,一点一点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红衣玄披、龙纹玉冠,衬得他矜贵俊挺,好看得教人挪不开眼。
“阿棠?”马儿还没完全勒停,他便迫不及待翻身下马,箭步冲到她跟前,眉心紧拧,焦灼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青衣默默挪了挪脚,表示一下池小姑娘不是一个人。
李俨看了她一眼,看得她直退了好几丈,才改口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外面?”
她歪着脑袋,发髻上点缀的珠花垂下一只憨态可掬的玛瑙兔子。
“我在等殿下啊!”她弯着一双眸子,两颊笑涡深深,似藏了蜜酒,有醉人香气弥漫。
“阿棠……”李俨冲动地抬起手,想要做点什么,可对着眼前毫不设防的女孩儿,又觉得无处下手。
心口仿佛不断地塞进什么东西,塞满了还要继续挤,涨得几乎要炸开。
他的手在她肩上方停留许久,轻轻落下。
“你怎么知道孤会来?”李俨动作轻柔地将她垂在肩上的发丝拨到肩后,指尖拂过她肩头柔软细密的斗篷皮毛,微微一颤。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语声娇娇道:“我当然知道,殿下今天一定会来看我!我就是知道啊!”
李俨动作一滞,掌心仿佛自己生出渴望,差点抚上她的脸。
他忍了忍,虚虚握住一束青丝,冰凉旖旎,蹭得他心头发痒。
“阿棠,孤……”一开口,喉咙意外地发哑。
池棠愣了愣,神情陡然失落:“殿下不是来看我的?”
“不!当然是来看你!”李俨忙道。
见她又笑了起来,也忍不住勾起唇角,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孤会来看你?”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理应在宫里陪着父皇守岁。
可是当新安公主拿出荔枝酿时,他心里仿佛有个上了锁的匣子突然被打开了。
好似着了魔一般,借口醒酒,偷偷跑了出来,一路疾奔到这里。
不是来看她还能干什么?
她神色微怔,失神地想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微红,盈盈若水地望着他,轻声道:“殿下一定会来的,殿下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李俨呼吸一窒,握着她发丝的手顿然松开,顺势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抱住。
手臂收紧,难以言喻的充实与满足瞬间蔓延全身,只觉这些日子所有的焦躁都在这一刻被安抚了。
她乖巧柔软地在他怀里,与他的怀抱如此服帖契合,仿佛天生就该被他拥在怀里。
李俨突然醒悟了这些日子的兜兜转转。
“阿棠……是不是想我了?”李俨小心翼翼问道,有些紧张她的回答。
可这姑娘从来都是坦白得可爱。
他刚问完,就感觉她的脑袋在他掌心里动了动,仿佛是点了点头,又仰起脸,神色娇痴地问道:“殿下是不是也想我了?”
“是……”李俨哑声应道,“有九日没有见到阿棠了。”
“九日?”池棠困惑地低下头掰着手指数,怎么她记得是十三日?
李俨拢住她的双手,低声问道:“我以为,阿棠不愿见我……”
池棠扁了扁嘴,控诉地看着他:“二十一那日,殿下没有让人来请我!”
李俨微怔,解释道:“请了两次,你拒绝了,我怕再请你会不高兴,就没让冯安去了——”顿了顿,声音一低,“你从安仁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
池棠腾地红了脸。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竟然躲起来偷看她!
李俨摸了摸她红苹果似的小脸,低声道:“是不是你爹不让你见我?阿棠就这样狠心,听了大人的话,从此不再见我了?”
她怔了怔,脸上红晕褪去,喃喃道:“不是……因为、因为殿下要娶妻了,我不能跟殿下走得太近……”
说着,突然挣扎起来。
李俨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腕,道:“孤没有要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