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却先看了朱弦一眼,朱弦伸了伸懒腰,识趣地离开了。
“爹爹!”池棠压低声音问道,“六月中,我在普明寺受了伤,给我祛疤药的是不是就是这位商大夫?”
池长庭挑了挑眉,勾唇点头。
池棠紧张地抿了抿唇,又问:“那……那位带着大夫的外乡人,是不是……太子殿下?”
池长庭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池棠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安地问:“我那天是不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很失礼?”
她只记得自己醒来逃出,遇到了一些人。
具体说了哪些话,还有那些人的面目,全都模糊了。
池棠有点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没有很失礼——”池长庭先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又摸着良心说了一句,“太子殿下明理仁善,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也是他吩咐商陆给你留药。”
池棠点了点头,有些失神。
太子殿下确实就是这样温柔的人,和记忆中一样。
原来这一世,他们早就碰过面了,可惜她还是没有见到他的模样……
“爹爹……”池棠突然有点局促,“太子殿下……现在在哪儿?”
池长庭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神色,道:“吴兴王府上下都被收押了,太子殿下就在吴兴王府处理平叛后续事宜。”这姑娘已经连着问了三回太子殿下。
池棠左右打量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那……这儿是哪儿?”
池长庭微微一笑:“吴兴王府。”
池棠“啊”了一声,目光变了又变,捧住脸不安地问道:“爹爹……我脸上伤得严重吗?”
池长庭目光落在她脸上,心里一疼,柔声安抚道:“不严重,你睡着的时候,商陆替你处理过伤口了,大多比较浅,两三天就淡了,只有手心和右耳下划得较深,可能需要七八天。”
池棠惴惴问道:“爹爹,我现在,是不是仪容不整,不适合去见太子殿下?”
池长庭面色一冷,道:“你见太子殿下做什么?”
阿棠昏睡这一日,李俨统共问起过三次;阿棠醒来,也是问了李俨三次!
现在又是一副自惭容貌不敢相见的姿态,看着池长庭一阵窝火。
池棠却有些莫名:“太子殿下南巡,我不该拜见他吗?”
如果是太子殿下正正经经到了吴县,那就是几家一起为太子设宴接风,轮流上前拜见;现在特殊情况,暂时没法设宴接风,但她和太子殿下都在吴兴王府,去拜见一下是正常的吧?
怎么爹爹好像不太愿意?
池长庭还是不太高兴:“殿下南巡是有正事,哪有空见你一个姑娘家?”
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响了。
门本来就开着,商陆靠着门笑道:“殿下让我来看看小池姑娘醒了没?”
池棠蓦地红了小脸,讷讷道:“我、我醒了……多谢殿下关心……”
商陆走进屋,打量了一下她的脸,啧啧摇头:“瞧这小脸,伤成这样怎么见人?殿下还说要来探望你呢!”
池棠反射性捂住脸,求助地看向池长庭。
她现在真的不想见太子殿下。
她也是要面子的。
虽然婚约是上辈子的事了,虽然太子殿下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池棠还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样子。
可惜太子殿下还是像前世一样关心她……
池长庭早在商陆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沉了脸色,此时听商陆戏弄池棠更是恼怒:“一把年纪了,欺负个孩子你还挺得意?去回禀殿下,小女伤势未愈,暂不能见驾,让殿下安心处理正事,不必惦记这些小事!”
说罢,衣袖一拂,将商陆拂退了两三步。
商陆忙稳住身形,指着他怒道:“你这什么态度,拿了我的药就过河拆桥了是吗?”
池长庭横了他一眼。
商陆冷哼一声,作势拍了拍衣摆,道:“你拆我的桥就罢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但你想清楚了,真要我这么回殿下?”
“就这么回!”池长庭神色冷淡。
商陆连连摇头,啧啧道:“嚣张了啊池太守!殿下想见小池是好事,你拦着做什么?别以为有齐国公罩着你就能横行无忌,东宫看你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好端端的,何必落人把柄?”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池棠一眼。
池长庭脸色瞬变:“滚!”
商陆摇头叹气地走了。
池棠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只隐约觉得爹爹似乎对太子殿下有哪里不太满意。
等商陆走后,池棠拉着池长庭小声道:“爹爹,太子殿下是个好人。”
池长庭挑眉冷笑:“怎么?你想见他?”
“啊……不是——”池棠红了红脸,“我的意思是……我是想说,其实前世,太子殿下很照顾我,但我实在无以为报,爹爹便替我报答一下太子殿下吧?”
池长庭欣然点头。
这样就很好!
报恩这种事他来就好了,女孩子可不能自己随随便便去报恩!
于是问道:“太子殿下如何照顾你?”
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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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我爹有心上人了
池长庭提着食盒出了门,背着手带上门后,停下了脚步。
天色已经暗下,到了掌灯的时刻,但吴兴王府的下人都被收押了,就没人来点灯。
他站在廊下,半身都被阴影覆盖,看不出神情。
朱弦一直坐在西厢廊下,池长庭一出门,她就看见了,但是她没打算凑上去自讨没趣。
但等了一会儿,不但没等到池太守离开,反而转头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朱姑娘——”他唤了一声。
朱弦挑了挑眉。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厮必然有求于她。
既然如此,朱弦更不动了,抱臂倚坐在美人靠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果不其然,池太守主动朝她走来。
走到七步远处,停了下来,眸光映着夜色,比往常多了几分深邃。
他昨日那件绯色常服已经损坏得穿不了了,现在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家常袍子,竹青色,温文内敛,手上提着一只食盒,竟也没显得怪异,反倒添了几分柔软的烟火气。
朱弦看着那只食盒,突然想起早逝的池夫人,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句话:最难消受美人恩——
“朱姑娘!”
朱弦莫名心虚了一下,回过神来,便凶巴巴地瞪着他:“干什么?”
池长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温声道:“这次的事,多谢朱姑娘仗义相助了。”
朱弦轻哼道:“我是为了穆公,又不是为了你!”
池长庭微微一笑,在她对面坐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江湖中宵小众多,朱姑娘这般天姿绝色,令师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行走江湖?”
这话说得,朱弦顿时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上扬:“那可不?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师父就放了狠话,我若要出山,或在内门弟子比武中拿下魁首,要么,就划破自己的脸,省得出去给她丢人!”
这话是针对她遇到穆鸿那次学艺不精差点遇险的事说的,她自己也痛定思痛,勤奋习武,终于在去年年底的内门比武上得了第一。
不得第一,难道真要划破自己的脸吗?
她这样天姿绝色的美人,连池长庭都承认了!
“我曾听闻七凤谷赤凤峰朱峰主收徒甚是严苛,其余六峰都有外门弟子,惟独朱峰主,就连内门弟子也屈指可数,朱姑娘年纪轻轻,已经是七凤谷第五代弟子中的翘楚,朱峰主慧眼识珠,可见一斑。”池长庭道。
这话说得朱弦心里熨帖极了:“那是自然!我师父原本已经不想收徒了,看到我根骨奇佳、百年难遇,这才破例收我入门!”
池长庭却轻叹一声,语气甚是忧虑:“若是遇到强权者觊觎——”
“怕什么!”朱弦不以为然,“世上就一个强权者吗?我们七凤谷也不是好惹的!”
池长庭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朱姑娘不仅姿容绝世,又这般气度超然,真是难能可贵!”
这就夸张了!
朱弦听得毛骨悚然,警惕地看着他,道:“说人话可以吗?”
池长庭微微一笑,道:“我还得在这里留几天,阿棠肯定也是要留下的,只是我这几日会比较忙,怕顾不上她,她的侍女都不在,其他人我又不放心,所以想请朱姑娘帮忙照顾一下阿棠。”
原来奉承了她半天,是为这个。
朱弦有点不高兴:“我看起来是个会伺候人的吗?”
池长庭温声道:“伺候人的事自有其他人做,怎会劳动朱姑娘做下人的事?主要考虑到如今王府内住着的多是男子,怕不小心冲撞了阿棠,如果有朱姑娘在,就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还差不多!
朱弦点点头,忽又睨了他一眼,道:“不是还有个青衣吗?怎么?舍不得使唤陆大姑娘的人?”
昨日在城外,朱弦见到青衣护卫在池太守左右时,狠狠地吃了一惊。
贴身侍女都给了人家,这是怎样一场痴情女倾尽一切送情郎上战场的凄美动人大戏?
池小姑娘要是见到了青衣,还说得出口“陆大姐姐和我爹清清白白”的话吗?
“青衣已经回去了——”池长庭微微一笑,勾唇沉眸的模样落在朱弦眼里,依稀有些狰狞,“青衣的武功远不如朱姑娘,且青衣久居人下,没有朱姑娘这样不畏强权的勇气,我总是想为阿棠寻个最可靠的人护在身边。”
青衣当然不行,青衣会拦她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