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逍遥游》带起了网络最原始的轰动与狂潮。
佐特尔没有用文字描述的惊喜, 经由现场上千位热情四溢的粉丝,刷遍了各大社交平台。
《一场现代式<逍遥游>的诠释,更是久违重逢的史诗》
《来自佐特尔的音乐:叛逆又深情的抒情交响》
《不是来客, 而是归人——<逍遥游>奏响熟悉的歌》
那些真情实意夸赞着佐特尔的粉丝, 有业余音乐爱好者,有钢琴up主,还有粉丝数量不少的音乐达人。
音乐带来的感触,借由这些人专业分析, 更能清楚传递乐章的情感。
枪林弹雨、幽灵游荡、奋起直追、家国富强。
即使大部分人没能进入现场,凭借着这些与音乐一样优美的文字, 都能感受到听众们的慷慨激昂。
佐特尔澳大利亚人的身份, 并未成为听众与他交流的阻碍。
因为, 他心中蓬勃的情感, 足够感染每一个中国人。
粉丝们泪流满面, 抬手敲下了痛苦的赞赏。
“别吹了, 真的别吹了,我已经抢不到票想去音乐厅做清洁工了呜呜呜!”
特别卑微。
佐特尔会在中国大部分城市巡演, 忙碌得像个空中飞人。
律风回到南海隧道繁忙队伍里,稍稍跟翁承先一提,老总工竟然有印象。
他推了推眼镜,努力回忆, “我好像听谁说了,等南海隧道竣工之后,调试期间有个什么音乐团可能会来。我还以为是来取材?”
“不是取材, 是想在南海隧道上办音乐会。”
律风没法想象这场音乐会怎么举办, 但他转述得非常认真。
有了佐特尔的《逍遥游》, 他可以想象出南海隧道音乐会的画面, 甚至带了一点点私心,将这场音乐会计划描绘得极其震撼。
惊涛拍岸,琴声绕梁,天地间大海蔚蓝与桥梁铁灰在演奏中相会,共同谱写出一曲属于南海的磅礴旋律。
翁承先听得出神。
就连瞿飞这么一个对音乐不感兴趣的家伙,都凑过来听完了律风的转述。
律风说:“之前我还挺怀疑能不能成功的。直到我听了《逍遥游》,我觉得,他们一定能够演奏出这样的效果。”
“这李老师……挺有想法的哈!”
瞿飞眼睛闪闪,“你说那个她儿子搞的音乐会这么厉害,票是不是很难买?”
律风点点头,“基本上一秒没,我看网上的粉丝都在各种高价求票。”
瞿飞巴掌一拍,赶紧说道:“这感情好,律风你能不能帮我们跟佐特尔要两张票,我有个小学妹——”
他还没认真讲讲自己的小学妹,翁承先一掌拍得清脆。
“又在这儿胡闹。跨海大桥测算做完没有?沉管讨论会提出的技术问题研究没有?还有空去听音乐会?”
律风习惯了瞿飞的不靠谱。
天天这个小学妹,那个小姐姐。
没边没际,格外不着调。
但是,工程再忙,有关终身大事,律风还是愿意帮一帮。
他笑着看龇牙咧嘴的瞿飞,说道:“瞿工,佐特尔的音乐会还要走二十多座城市,但是离得最近的广州场已经结束了,你看哪一场合适,我可以帮你要两张票。”
瞿飞一乐,正要说话。
翁承先板起脸呛声道:“你别信他胡说。他那点儿胆子真的敢约女孩子出门,他爸妈早就抱上孙子了!”
“师父!”瞿飞强烈抗议,“你给我点面子啊。”
翁承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他很不给徒弟面子,径直跟律风拆穿徒弟的虚张声势。
“这家伙,周末刚被提拎着去相亲,坐上饭桌沉默寡言话也不说,把人小姑娘凉了一晚上。他爸妈气死了,他竟然还在这儿嘴花花的说约小学妹呢。”
翁承先瞥了他一眼,“你要心里有小学妹,还报名援菲建设做什么?”
瞿飞被说得语塞,梗着脖子,理直气壮,“……为国奉献不可以吗!”
“哼。”翁承先说,“这么想奉献,空闲时间都来加班。”
师父揭老底揭得铁面无私。
律风听得哈哈大笑。
“其实,瞿工不提门票的事情,我也想邀请您去听听。佐特尔的音乐确实跟我说的一样含义深刻,直到现在我耳边还能响起他弹奏的旋律。”
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如果翁承先愿意前去,李晴素女士必然会高兴地为他解说南海隧道音乐会的新奇计划。
可是……
律风无奈补充道:“我怕您没有时间。”
翁承先需要协调两岸工程进度,定期查看每一段方案的细枝末节。
沉管、人工岛将会成为跨海大桥之后又一道难题,他们能够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聊天,都算是难得悠闲。
一个项目总工,能够忙得头发稀少。
而南海隧道项目的总负责人,肩上担起的压力远超律风知晓的任何桥梁工程。
佐特尔的音乐确实慷慨激昂,令人热血沸腾。
但是,在翁承先这样老一辈无产阶级面前,再沸腾的热血,都比不过他们炽热的一颗心。
倾听年轻人对中国的感悟只能算是一种生活调剂。
律风更希望他能够享受难得安宁,然后去面对后续的难题。
翁承先摸摸眼镜,感受到律风的善解人意。
他笑道:“我确实没什么时间。既然李女士想要南海隧道开音乐会,等我们工程结束了,我肯定可以第一时间欢迎他们的到来。至于瞿飞……”
“你还是不要管他了。”翁承先语气很严肃,“他听音乐会,简直是牛嚼牡丹!”
师父的断言令瞿飞十分受伤。
至少律风这么觉得。
因为,他们开完正常协商会议,跟随工程师们登上船舶出发,瞿飞都显得没精打采,一直在刷着手机。
南海的风依旧喧嚣,律风坐在室内确认待会核查项目,就听到身边一阵轻响。
瞿飞皱着眉拿出手机,一顿操作猛如虎,不过片刻,唉声叹息。
“怎么了?”律风特别关心自己的好搭档。
瞿飞手机一收,神情忧郁,“抢门票。我还第一次遇到音乐会门票这么难抢的。”
“《逍遥游》?”律风看了看前方认真跟工程师讨论的翁总工,低声说道,“你看后续他去的城市,哪一个时间跟你能对上,我帮你要票就行。”
末了,他还补充道,“两张。”
瞿飞摆摆手,语气轻佻感叹道:“抢到就是缘分,抢不到就是牛嚼牡丹。我也没什么小学妹能带,就是想试试抢票手气,抢到了就去倒买倒卖。”
越说越不可信,律风实在是不清楚好好的瞿工怎么了。
他忽然想起翁承先说的那件事,好奇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想报名参加援菲的项目?”
这话一问,刚才瞿飞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气质,散了大半。
他皱起眉头,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
“不是想,我已经报名了,结果被师父摁了下来。”
瞿飞抓了抓乱发,无比烦躁,“南海隧道项目完成跨海大桥部分,我就帮不上师父的忙了。做沉管隧道项目的工程师比我更懂得测算、预估,我应该会跟你一样,离开项目组。所以,我想去外面看看。”
律风听完,心中诧异。
翁承先作为南海隧道项目总工程师,自然会从头监督到尾。
而瞿飞作为总工程师的徒弟,当然也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师父。
但是,瞿飞不这么想。
他说:“我跟着师父做了六个大桥项目,还没有独立完成过什么。但是家里一直觉得我像是功成名就,应该考虑私人问题了。哎,我根本不想结婚,全世界这么多漂亮妹妹,我要是结婚了她们怎么办啊!”
律风:……
律风深深觉得,他的一切沉思都会被瞿飞不着调的性格打散。
瞿飞在谈话中极力避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可律风感觉到了,他想独立完成一个项目,像驻扎菲律宾的易兴邦似的,脱离惹他心烦的家庭干扰,花上两三年的时间去异国他乡,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律风觉得新奇,好像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只不过,他是从安稳的英国回到祖国怀抱。
而瞿飞,则是想离开安稳的祖国,走出自己的天地。
不同人有不同的追求。
律风拿出手机,准备给有追求的瞿工,要两张“回心转意”票。
最好能够时间任选、地点随意,不能倒卖的那种。
然而,没等律风翻找到佐特尔的消息框,就发现工作群炸成一团。
全世界的一手消息,只需要几个信号就能传遍国内。
他点进去一看,里面乱糟糟的,有人喊道——
“菲律宾打起来了!”
菲律宾不是什么政权稳定的国家,一直存在着武装恐怖组织的身影。
这次,潜伏于菲律宾老区的恐怖组织,在落后贫困地区集结队伍,趁着菲律宾还没从台风、洪水中缓过来,对视察的总统发起袭击,并占领了部分重要设施。
这些设施里,恰好就有中国建设瀑帕大桥!
瀑帕大桥作为重要的跨河通道,修建成功之后,应该移交菲律宾政府管辖。
然而,大桥合龙后的最后检查工作,直接被战火打断。
无数携带武器的组织成员,将中国建设团队的成员赶了出去,占领了瀑帕大桥。
现在,工作群里收到的消息,大多是被赶出桥梁建设现场的员工发回来的一手线报!
“这绝对不是那群马乌拉集团的人,他们居然开坦克!”
“要是他们只是拿枪过来,我们肯定来一场桥在人在,但他们拿的重机枪!不讲武德!”
“我猜是换了一群人要跟菲政府对冲,今早上政府守桥的卫队临时换岗,这群人就来占桥,说不定是内鬼干的!”
他们还能叽叽喳喳分享见闻,一看就没有生命危险。
可瀑帕大桥被占,又出现了那么多重武器,应该不会是小范围的战争冲突。
瞿飞的援菲梦想还没能踏出第一步,就遭遇了前线无情炮火。
他拿出手机,跟律风一起围观工作群一手消息,在战火来袭的紧迫里,感受到援菲同事不靠谱的乐观。
突如其来的战争,距离他们近在咫尺,难免令律风感到担心。
“这种情况,他们没事吧?”
他对战争的认知,只有残酷的牺牲。
面对工作群里还有空发送消息的援菲同事,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结局。
“别紧张啊。”瞿飞安慰他,“现在打仗跟以前不一样,菲律宾的内部矛盾,一般不敢对中国负责基建项目的人动手。”
中国强大起来,成为了远在他乡的公民最好的倚仗。
瞿飞翻了翻消息,说道:“估计今晚,这些发消息的家伙,就得丢下项目提前回国了。”
“这么快?”律风诧异问道。
“嗯。”瞿飞说,“打仗啊……不赶紧撤回来,谁知道菲律宾的炮弹长没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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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武德,耗子尾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