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和舒漓刚把姜瑶送进捉妖局, 便被曾经酒吧里的妖精们围了起来。
他们将二人拉进角落,布下了一层隔音结界,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着现在的情况。
昨天凌晨, 陆语冬为什么忽然将言朝暮叫走?今天中午,言朝暮又为什么一声不吭忽然独自离去?
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十几年, 这种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 自是一个更比一个紧张。
可他们不知道的, 七月和舒漓同样不知道。
她们只知道昨晚叶流景来了, 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具体也不让她们听。
一晚上过去了,两个小时前, 言朝暮说要来捉妖局看看, 再之后他就不见了。
“叶流景带来的……是老板的消息吧……”小枝低声猜测着。
没有人否认,却也谁都知道, 事到如今, 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都说人在悲伤时哭也好闹也罢,都好过安安静静不说话,越是沉默隐忍,就越有可能被堆积成山的痛苦压垮。
七月咬了咬牙, 着急地拉了舒漓一把:“小言哥可能去了远川,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啊!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我们也……”
“不能都去!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曼珠姐的, 如果全部离开,大家会起疑心。”舒漓皱眉道,“这是会引起慌乱的。”
舒漓说的不无道理。
大家相视一眼, 最后强掩下眼中担忧, 目送着七月与舒漓转身离开。
蛇族生来行速快, 言朝暮的修为不低,若以妖力疾行,从中江到远川也就五、六个小时。
曼珠虽能比他快上一些,可到底还是迟了两个多小时,就算全速去追,也难在他赶到远川之前进行阻截。
为了赶路,她不得不暂时丢下了叶流景,只带着陆语冬离开了中江,一路上将搜灵之术施展得铺天盖地,生怕追岔了道。好在从午后追到黄昏,终是得以在夜幕降临之前,远远感应到了言朝暮的灵息。
他徘徊于远川市外的南江边似已有些时候。
谭闻清公然开释极夜成员的所有罪责后,大部分极夜成员与妖奴纷纷聚集远川,此处无疑已经成为了极夜最大的据点。
如今的远川市,已是妖气弥漫,而极夜用来抵御“妖族作乱”的方式,也从那些能被刻意躲避的灵力监控设备,变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妖力结界。
这样的妖力结界,比当初城中那些灵力监控管用太多,能直接有效地将外来妖族尽数拦于结界之外。
言朝暮在市外徘徊许久,试图寻一处结界薄弱之地潜入,却始终没能寻到。
他并不确定直接闯入敌人的包围圈将会遇上多少拦阻,更不确定自己万一失手被捕,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暮沉山。
毕竟他要是谭闻清,一定不会允许任何有可能影响暮沉山决心的人,再次出现在暮沉山的面前。
此时此刻,立于这层层妖力结界的最外围,应还算得上可进可退。
如果实在无法潜进去,那么有没有办法,可以把人引出来呢?
……
夜幕降临之前的远川,原是没有风雨也不晴朗的一日。
可城外却是忽然聚起乌云,携着阵阵惊雷,将一场骤雨带入刚才融雪未过几日的远川。
人们不由得感慨这与天气预报截然相反的奇怪现象,却无人知晓,这场大雨中携着多么浓厚的妖气。
大雨倾盆而下,正全力朝着远处奔赴的曼珠不由得紧锁了眉心。
这漫天落雨并非天降,显然是言朝暮损耗大量灵力强行凝气成雨,试图以此引起暮沉山的注意。
很显然,言朝暮无法避开谭闻清布下的层层守卫,更不知暮沉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拼上一把,赌这一场大雨倾落全城之时,暮沉山会赶在谭闻清出现之前出来找他。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疯狂的,可这份疯狂,尽数基于他对暮沉山的信任。但凡这份信任错付,身后又无人接应,那就等同于白白将自己搭了进去。
暴雨之下,江水变得浑浊起来。
呼风唤雨之人,仍在等待一个回应。
他可以感觉到有强大的妖气在朝此处逼近,分别位于遥远的前方与不远的身后。
曼珠到底还是追来了,这本该是他一人去走的路。
言朝暮犹豫片刻,收起妖力,转身望向了来时的路。
匆匆赶来的曼珠拉着陆语冬跑到了他的身旁,眼里满是愤怒:“回去,现在就跟我回去,趁还没有人追上来!”
她用力拽住了言朝暮的胳膊,试图将他带走,却一点也不意外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抗拒。
片刻沉默后,她想起这家伙从小到大吃软不吃硬的别扭性子,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哄道:“我知道你想见他,想把事情问个清楚,也不急于一时!”
言朝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你们,不该来。”
“多大了,还这么幼稚?”曼珠不禁皱眉,“什么叫我们不该来?你是要我丢下你,任你自生自灭吗?”
“分寸,我有……”
“你有什么分寸!谭闻清在捉妖结魂,你在他眼里就是个猎物!”未停的雨水,将曼珠淋出了一肚子的火气,她用力攥着言朝暮的手臂,大声喝道,“有分寸你这是在做什么?送货上门吗!”
言朝暮目光坚定,显然不打算做半点让步。
“那你说说,你这样对得起谁?对得起担心你的我们,还是对得起把你换回来的暮沉山?这么大的雨,淋也该淋够了,你还没有冷静下来吗?”曼珠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给大家添乱吗?”
“我……很冷静……”言朝暮用力挣脱了曼珠的手掌,缓缓向后退了几步,“我没有,没有添乱……我,我只想……问清楚……”
“然后呢?”曼珠不禁红了双眼,“问清楚,然后呢?他变了如何,没变又如何?你能救他吗?”
她说着,摇了摇头,狠心道:“你不能。”
言朝暮闻言,又向后退了两步,道:“不救。”
“那就跟我一起走,我们现在回去,以中江为起点,向极夜宣战,我们……”
“中江……是个意外。”言朝暮打断了曼珠的话,“往后,不,不会那么,轻易……”
曼珠咬了咬唇,道:“我知道。”
中江被妖族占领后,全国各地都将以此为戒,严防死守,再不可能让妖族轻易潜入。
如今各地捉妖局皆养有妖奴,妖奴能以妖力封城,虽可硬闯,却难免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总是有人要牺牲的……”
“但可以,减,减少,牺牲。”言朝暮眼神坚毅。
“你想做什么?”曼珠心底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下意识逃避着那个想法,“别傻了,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妖族已经渐渐团结起来了,等多占领几座城,会有越来越多的族人来投奔我们,到时候……”
言朝暮仿佛完全没有在听曼珠的话,只静静说道:“谭闻清死,就,就能……结束了。”
曼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朝暮:“叶流景,说得对……”
叶流景说得对,如果暮沉山还是从前的暮沉山,那他便该自我了断,与那谭闻清同归于尽,让这一切的不公在此终结。
如果暮沉山已不再是从前的暮沉山,彻彻底底沦为了谭闻清的妖奴,极夜的走狗,那他也不配再存活于世。
“红姐,信我。”言朝暮小声说着,“他,他不会……杀我。”所以,他一定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那一刻,他运灵于掌间,无声却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今时今日,除了暮沉山,再没有人能带走他。
那一瞬,陆语冬在言朝暮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
原来,他不是来寻一个真相的。
他是来杀暮沉山的。
视线所及的远方,有无数妖力在向此处逼近,与此同时,满天乌云皆被黑雾吞噬,那强大而又令人熟悉的妖力正在向此处急速逼近。
言朝暮赌对了,暮沉山会先一步到来,至少会抢在谭闻清之前将言朝暮护下。
可此时此刻,曼珠却不希望他们再见哪怕一面了。
哪怕背叛者注定身死,也不该由曾经至亲至信之人亲自动手行刑,那于他们而言都太过残忍。
“你做不到……”曼珠眼里多了几分哀求。
“你们走!来不及了!”
“一起走!”曼珠咬牙运起灵力,想要将他一并带走。
可就在下一秒,言朝暮竟朝着陆语冬重重击出一掌。
陆语冬当即运灵抵御,却发现这一掌绵如涓流,全然没有一丝劲力,仅仅只是将她推至数十米外。
曼珠慌忙上前将她接住,回身只见言朝暮已飞身逃离百米之外,而他身后那污浊的江水竟都如藤蔓一般,攀附着那连接天地的雨帘直上云霄,只一瞬便已凝成千万水柱,围作一面水墙,将后路彻底阻断。
顷刻间,水墙之后的那片天地,已被漫天的黑雾彻底吞没。
曼珠正试图将这一面高墙打碎,却听见一个声音,伴着嘈杂的急雨,碎落在她的耳畔。
“十日内……谭闻清……死……”
“红姐……信我……”
眼前的高墙似承受着强大灵力的冲击,一时摇摇欲坠。
陆语冬皱眉望向曼珠,只见曼珠咬了咬牙,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走!”
“可小师父……”
“信他!”
曼珠狠下心来,拉着陆语冬转身逃走。
如果他失败了,一定是从前的暮沉山真的死了。
到时,她会带着成千上万的妖族杀入远川,亲手剐了那个与谭闻清狼狈为奸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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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的转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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