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景约好了晚饭后一起看电影, 两人刚高高兴兴寻到提前团好二人餐的烤鱼店，岂料坐了还不到五分钟，便从陆语冬口中听到了苟宏杰失踪的消息。别说鱼没上来了, 就连屁股都没坐热，她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怎么了？”江放头一次见叶流景神色这么凝重, 下意识也跟着她一起站了起来。
“有点事。”叶流景皱了皱眉，望着江放犹豫片刻, 道, “我……我得先走了。”
“那……”江放迟疑了一下, 还是没有强求, “那下次吧。”
“对不起对不起，是有急事, 真的忽然来了急事。”叶流景说着, 披上刚脱下的外套，拿起小提包, 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去。
“你要赶去哪？”江放几步追了上来, 担心道，“我送你吧，你腿不方便。”
叶流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道：“没事，东西都点了, 钱也花了，你要不回去吃点？”话到此处，她想了想, 又继续道, “待会儿吃完你要不顺便把电影也看了吧, 票都买了，钱别白花。”
“……”
“我先走了啊……”叶流景说着，走出店门，随手拦了一辆车。
上车后，刚报完妖管局那栋大楼的位置，她便收到了江放发来消息。
江放说，烤鱼他先试试味道，如果好吃下次再来，不好吃下次就换一家。电影还是等她一起看，票浪费了就浪费吧。
最后补了句：“晚上如果需要我接你，提前给我打电话。”
叶流景趴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被她扔下的江放正站在那家烤鱼店门口和她挥手告别，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一丝抱怨。
如果她不是捉妖师，也许他们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得不隐瞒的东西。
叶流景眼角酸涩了几秒，最后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机给谭闻清弹了个语音，在接通后挂断，直接发起了文字消息。
她一边和陆语冬问具体情况，一边把那一问三不知的聊天记录截图转发给谭闻清。
极夜在远川的实验基地早在上个月就已经被清剿了，近来也一直没听说哪里又出现了妖精失踪的情况。
如今各地都在搜捕极夜成员，怎么还会有人顶风作案？
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奈何叶流景和谭闻清乱七八糟交流了半天，除了“苟宏杰失踪”之外，再无任何有用的消息。
谭闻清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回道：先找人吧，你去一趟妖管局，调监控。
叶流景问：师父你呢？
谭闻清回：我去一趟捉妖局，此事需要上报，你那边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叶流景握紧手机，皱眉催促：“师傅麻烦开快点。”
***
虽说远音到不是故人的路上很少堵车，却架不住晚高峰些微的缓刑，陆语冬和曼珠回到不是故人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过。
今天的不是故人，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这家酒吧这么多年来就没有歇过业，逢年过节也不例外，毕竟酒吧内除曼珠以外的所有员工本身就居住在此，根本没有放假回家的说法。
可今天，这里没有开门。
陆语冬跑进酒吧时，大家全都聚在门口那几张酒桌前，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语气里满是慌张。
暮沉山、七月和小枝不在其中，言朝暮唇色发白地坐在门边静静守着，眼里也有几分焦虑。
酒吧里的妖精修为都比较低微，离开此处就无法幻化完整的人形，真想要出去寻人也不是不行，变回就好，可偏偏这不是寻常的失踪案例，这有极大可能和极夜捉妖结魂有关。
这些修为低微的小妖随便遇上一个低级捉妖师都难自保，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轻易离开此处？
曼珠回来后问的第一句便是：“现在什么情况？”
浣溪连忙起身道：“老板去了妖管局，想看看监控，顺便试试能不能申请到搜灵许可。”
每个城市都有大范围的灵力监控网，专门用于监控异常的灵力流动，用以防止妖精作乱。
苟宏杰修为不算太低，总不至于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人抓走，总会留下打斗痕迹，说不定妖管局已经有人发现异常了，但是因为是捉妖师在作案，所以妖管局将其当成了正常的捉妖行为，这才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监控就算看到什么，也未必就能找到下手的人。
所以，如果能被允许在城市内使用搜灵术，三个大妖合力，必定能在短时间内覆盖整个远川，让那群抓走了苟宏杰的家伙无所遁形。
《妖精守则》里曾经提过，特殊情况下，妖精可以向妖管局申请部分术法的使用权限，酒吧里这层结界也是因此而来。
陆语冬四下寻了一圈，忍不住问道：“小枝姐和七月也出去了吗？”
“嗯。”言朝暮点了点头，“拦……不住。”
苟宏杰忽然不见了，小枝是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她急了一个下午，最后实在是坐不住，哭着求着跟暮沉山一起去了妖管局。
七月太过了解那群人的残忍手段了，身旁忽然有妖出了事，气得她坐立难安，拍桌而起：“妖管局做什么都慢悠悠的，等他们把权限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一半了啊！不行，我得先去找找看！”
她性子倔，坚持说自己有能力自保，打不过总能逃。一时劝不住也拦不下，最终被放了出去。
为了防止遇上危险无人支援，七月一直和浣溪保持着语音通话，时不时报一下所处位置，现目前还十分安全，连一丝异象的灵力波动都不曾感应到。
七月离开时并没有带上舒漓，她怕如今舒漓这个精神情况，遇上危险会控制不住。
可七月不在身旁，舒漓便焦虑了起来，好几次小声喃喃着说要出去找七月，结果都被言朝暮拦在了门口。舒漓想要出去却出不去，情绪便渐渐暴躁了起来，坐在言朝暮对面，右手握拳，一下又一下，缓而重地锤起了桌子。
陆语冬上前看了一眼，桌面都被锤裂了。
“小师父，这……”
舒漓抬眼望向陆语冬，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宁凝，宁凝……”
“七月不在，她就跟疯了一样。”浣溪皱眉道，“她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出去啊，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七月自己能逃，带上这样的她就未必了。”
“要不先敲晕，让她睡会儿吧？”羊叔提议道。
舒漓的目光瞬间警惕起来，望向羊叔的眼中有了些许杀意。
曼珠上前摁住了她的左肩，一股灵力顺势淌入她的体内，数秒后，红色的灵光散去，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我也出去找找。”曼珠说着，低眉见舒漓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思虑片刻，又轻声哄道，“我去帮你把宁凝带回来。”
“我也去！”陆语冬说着，走回门边，回头看了一眼曼珠，道，“我们分头找，快一些！”
曼珠不许道：“别闹，你留在这里，安全。”
陆语冬皱了皱眉，争道，“我不会有危险的啊，极夜捉妖不捉人，我对他们又没有利用价值。”
曼珠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放心，一时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酒吧大门被人推开，陆语冬下意识后退几步，让了个道，酒吧内所有人的目光则都于瞬间投了过去。
进来的人，是先前去了妖管局的暮沉山、叶流景以及小枝。
“小叔叔！”陆语冬一下迎了上前，几分期盼几分担忧，“怎么样啊？”
“……”叶流景不由得陷入一阵沉默，只这一刻的反应，便已让人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陆语冬不死心，又一次追问道：“监控上没有录到什么吗？妖管局能不能派人帮我们一起找啊？”
“语冬，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忙……”叶流景说着，不禁在大家的目光中，一点一点低下了头，“捉妖师不能干预妖管局的决定，我不行，师父也不行……”
“什么意思？”陆语冬问。
“苟叔叔的身份档案不见了。”叶流景道，“妖管局说我们在拿他们寻开心，说他们不可能派人去找一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妖精，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根本没存在过的妖精，为我们向上申请搜灵许可。”
“什么意思啊？档案不见就不见了啊，之前有那么多妖精的身份档案都被人暗中抹去了，妖管局是知道的啊！”陆语冬皱眉道，“我们能够证明他的存在，不就够了吗？小叶子你认识苟叔叔的啊，你师父也肯定相信你的，难道这都不足以向妖管局证明他存在过吗？”
“够啊！可妖管局就是不承认啊！”叶流景着急道，“他们不认我的证词，也不认我师父的……他们还说，还说极夜的人如今都被关在各地捉妖局，一口咬定暮老板就是想浑水摸鱼，拿这种可笑的借口骗取搜灵许可，说他必定另有所图……”
“这谁说的？”浣溪一脸诧异地问道，“袁局长呢？袁局长见过二狗子的呀，他不是来我们这里喝过酒，他还说二狗子做的菜好吃，他……”
“袁浑那只死豹子他妈的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苟宏杰！”暮沉山咬牙怒道，“那群王八犊子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原来，暮沉山和叶流景都碰了个壁。
远川妖管局咬死不承认本地曾经有过苟宏杰这么一只妖精，然后再以一句“敏感时期，必须防止有心人浑水摸鱼，要我们配合可以，你们得有证据证明他存在过”为借口，接着不听不信一切证据，直接下了逐客令，别说搜灵许可了，就连一点人力上的帮助都不会提供。
很显然，袁浑在帮极夜的人拖延时间。
真的就是真的，怎么都假不了，酒吧那么多客人都认识苟宏杰，这件事只要上报，迟早会得到解决，可这一来一去耗费的时间，早已足够极夜将妖转移到很远的地方，到时候只怕再怎么大范围施展搜灵之术也来不及了。
陆语冬这下算是完全听明白了。
先前叶流景就曾猜测，妖管局内部可能出了问题，只是这样的猜测太过离谱，她们都不愿意相信。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人不信了。
她忽然自己脑子整个都懵了，全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妖……为什么要和迫害妖族的人类联手？”陆语冬失神问道。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短暂沉默后，耳边有人哭了起来，是小枝。
只那一瞬的哽咽声，便让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大家都止不住红了眼眶。
“怎么办？”有人小声问着，“就不管了吗？”
“屁！”言朝暮起身冲那人凶道，“闭嘴！”
“不是说好了，十年后一起搬家吗？”暮沉山说，“都是一家人，我谁也不会丢下。”
大家面面相觑，曼珠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周身灵力暴涨：“那就跟他们拼……”
话音未落，叶流景已惶恐地用手肘撞了陆语冬一下。
陆语冬连忙拉住了曼珠。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找，避开灵力监控网，直接施法搜。”暮沉山打断了曼珠的话，抬眼望向叶流景，“有办法拿到灵力监控网的具体分布位置吗？”
“我不行……”叶流景皱眉思索了两秒，犹豫道，“我师父负责调查极夜案件，他肯定有权限查看监控网，可他不一定肯帮这个忙，这是不合规矩的……”
“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规矩！”曼珠说着，努力忍住了心底的怒气，咬牙道，“现在给你师父打电话，跟他说，明早不把东西拿来，就别怪我们不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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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以前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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