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次回家, 陆语冬都是一个人坐地铁。
地铁站离学校有点远,走过去要花十几分钟,出站后不管是去酒吧还是回家, 也都还要再走十几分钟。
从学校回家的车道并不堵,直接打车会比乘地铁快上将近半小时, 但价格又太贵。
陆语冬从小到大节省惯了,不管曼珠怎么和她说, 钱就是用来给自己买方便的, 她还是会舍不得。大概也就是室友偶尔会和自己一起去酒吧, 这种时候可以三两人平摊一下打车费, 或者蹭上富婆陈秧的车。
曼珠就和陆语冬不一样了,她赚钱本就是为了让陆语冬日子过得舒服点, 自然那是自己来时乘地铁, 接到陆语冬后就是打车。
在回酒吧的车上,陆语冬忽然有点犯困,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曼珠见了, 向她靠近几分,将肩膀递了过去,轻声道:“睡会儿吧。”
陆语冬想了想,却是笑嘻嘻地直接弯身趴在了曼珠的大腿上, 扭了扭身子,寻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 闭目小憩起来。
车里开着空调,可空调并吹不到陆语冬趴着的位置。
曼珠怕陆语冬热着,便拿手机当小扇, 一下又一下为陆语冬扇着凉风。原本有些冒汗的颈子, 迎来了丝丝凉意, 陆语冬睡得都舒服了不少。
一觉睡醒,差不多也要到酒吧了,陆语冬揉着眼睛从曼珠身上爬了起来。
腰有些酸,腿有些麻,她不自觉地哼哼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左右伸了下懒腰,然后捏了捏腿。
曼珠见刚睡醒的陆语冬头发都是乱糟糟的,便拿出了随身带的小木梳,轻轻为陆语冬梳起了头。
她的动作很温柔,半点都不曾将陆语冬弄疼。
头发梳好时,车也到了酒吧门口。
陆语冬一进酒吧大门,便见七月蹦蹦跶跶迎了上来,在与她和曼珠打了个招呼后,便开始往她身后东张西望。
“小叶子没来。”陆语冬稍微拉了一下差点跑出门外的七月,道,“她今天有事。”
七月不满地鼓起两边腮帮子,道:“她有什么事啊,我还等着给她疗伤呢!”
陆语冬说:“她和男朋友约会去了。”
七月瘪了瘪嘴,道:“那我不帮她疗伤了。”
“嗯嗯,不帮她疗伤了,她可重色轻友了。”陆语冬哄小孩似的回应着,七月听了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几天,你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和大家相处得怎么样?”陆语冬一边说着,一边将七月拉到一旁坐下。
七月看了眼跟着一起坐了过来的曼珠,认真道:“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曼珠姐还会渡灵力给我,助我修炼,小言哥也是……”话到此处,她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又补了一句,“老板也是……”
“那就好。”陆语冬看得出,七月好像不太喜欢暮沉山。
“就是能不能别总不让我说话。”七月说着,一把拉住了陆语冬的手腕,左右摇晃起来,“你和老板说说,我每天晚上被关在吧台里,又是洗杯子又是擦桌子的,小言哥也不说话,简直要憋死了。”
曼珠轻咳了一声,陆语冬连忙把手从七月手中抽了回来,道:“这不是怕你和客人乱说话吗?”
七月不满道:“我是老妖精了啊,妖精守则我背得,我不可能会对人类乱说话的!我脑子很正常,我才没有病!为什么就不信我呢!”
陆语冬道:“你和我说是没用的,这个还是要小叔叔说了算。”
七月一下就不开心了,在一旁咋咋呼呼、骂骂咧咧了半天,见陆语冬永远挂着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最后咬牙跺了跺脚,起身气呼呼地跑了。
陆语冬不禁叹了一声,七月生起气来,说话没有半点逻辑,嗓门也大得跟要打架似的,难怪暮沉山怕她吓着客人。
“修补魂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曼珠轻叹道,“我们只能为她将灵力牵引去对的地方,剩下的却都只能靠她自己。快一点,或许是一年半载,慢一点,也有可能用上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总不能补不好就一直不让她和普通人交流吧?”陆语冬不禁皱眉。
“那不至于。”曼珠说,“她现在就像是个熊孩子,熊孩子不听话,总有办法的,就是要辛苦一个人去扮扮黑脸,做招恨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陆语冬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暮沉山和七月对吼的声音,两人嗓门是一声高过一声,简直震天动地。
谁也不知那两妖精怎么就吵起来了,不过没吵几句,暮沉山就骂骂咧咧地把七月给“禁言”了。
陆语冬大概明白了。
把一个熊孩子教得乖那么一点,其实比修补魂魄要简单不少。
只需要找一个足够凶的“坏人”,凶她、吼她,让她体会世态的炎凉,弱者的苦楚,寄人篱下时的身不由己。
难怪七月刚才提到暮沉山的时候,每一个眼神都携着满满的不开心。
遭受不知名人士迫害至流浪许久的猫妖,在被好心同类收留后,因为心智不曾复原,天天挨凶挨骂。
这本该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故事,陆语冬却有些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曼珠见陆语冬前一秒还在为七月发愁,后一秒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时有些好奇:“怎么忽然笑了?”
陆语冬连忙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对不起……”
“嗯?”
“我第一次见小叔叔那么凶,就,就……”陆语冬想了半天形容词,终于想起了一个合适的,“就感觉他终于出息了。”
曼珠听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说到底,酒吧里的妖精们一个个都不好惹。
曼珠本就是无人敢去招惹的存在,言朝暮就更不用说了,半点重话都讲不得,真发起脾气来桌椅板凳都能用来“作案”,别问,问就是照着脑袋砸。
除去这两位,其余的妖精们就算修为不高,也都一个个精得很,今天你要凶了他们,明天他们就能在各种方面给你找不痛快,大多都是些琐碎小事儿,简直让人无从计较。
正因如此,暮沉山平日里对谁都只敢小声哔哔。
就是这样一位半点威风都没有的老板,最近忽然敢对一个人大吼大叫了,可不就是出息了吗?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一恍神,便已从指缝溜走。
大一那年的暑假过得可谓是无比寻常,总感觉没怎么享受,就已经结束了。
陆语冬也渐渐发现,曼珠对她较之从前有些许不同了。
从前的曼珠,对她固然很好,却多少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处处宠着她、让着她,说什么都答应她。
可这份好,总是十分被动。
陆语冬其实早感觉到了,这么多年来,尽管所想所求一直不多,她也依旧一直是索取的那一方,而曼珠,则在这场关系中扮演着那个有求必应的角色。
曼珠从没有拒绝过她,哪怕是不分场合的拥抱与亲吻,曼珠都不曾拒绝过。
可如果一个人永远是索取的一方,那就难免会缺乏安全感。
陆语冬便是如此。
她不止一次想过,曼珠为什么从不向她索取任何?
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亦或是一次云.雨,都好过一无所求,永远跟随。
与曼珠在一起,无疑是自由的,可陆语冬却总是希望,曼珠对她能多一点占有欲。
她们毕竟是彼此的爱人,不管身在何处,她都永远努力在奔向曼珠,可曼珠就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在她跑到跟前时,才会笑着迎上来一两步。
这样的情况久了,陆语冬便总觉得,自己对曼珠的依赖,远超过曼珠对自己的喜爱。不然,曼珠为什么从未主动过?
好巧不巧,就在陆语冬越来越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曼珠忽然发生了改变。
改变虽不算大,却仍让陆语冬分外开心。
曼珠如今每周都将她接送,更是时不时就会突然出现在校外,打个电话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甚至渐渐开始对她表达自己心底的欲念。
起初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我想你了”,后来则渐渐变成了主动的亲昵举止。
曾经不管有什么事,她若不说曼珠便不会问,如今的曼珠却是越来越关注她了。
“小叶子说今早有男同学找你要微信,你给了吗?”
“你今晚回我消息那么慢,是不是同时有和别人聊天?”
“你和你室友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我也想看,你陪我再看一次。”
这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陆语冬有些受宠若惊——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放养了很久,如今终于得到了重视。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出了心里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闻不问,现在却好像恨不得我能把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都向你一一汇报?”
面对这个问题,曼珠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反问了一句:“我这样,你会很困扰吗?”
“不会啊!”陆语冬高兴都来不及。
曼珠说:“大一期末那阵子,你室友让我多陪陪你。”
陆语冬失落了一下:“就因为这个吗?”
曼珠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止。”
“那还有什么啊?”
“有一次,你和我讲了小叶子和她男朋友的事,你说她装来装去,最后还是要做回自己的。”曼珠说着,沉吟片刻,道,“那时我就觉得,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又大度的人。”
“我其实……从来都想独占你。”
只是我害怕,你会因此感到困扰。
幸运的是,这份担忧,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
※※※※※※※※※※※※※※※※※※※※
感谢在2020-12-12 23:55:13~2020-12-13 09:2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李不讲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青木、ap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990089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