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低垂着头。
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言不发的转身匆匆就走。
绕过碎石子小道,隐入花草山石之中。与此同时,她脸上的慌乱不安也渐渐退去,变回了一如平时般的宁静淡然之色。
并且,放慢了脚步直起了身子,而双手仍旧交叠在身前的若有所思起来……
她所提出的换一个环境生长,只是想替他快刀斩乱麻后,再循序渐进说服他去往太学,怎么一下子就入西北之地而去了?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终归不在她的考量范围里。正若有所思中的桐笙,蓦然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前方不无处,正似拦似阻般停在那里的,一名打扮有些奇异特别的冷漠侍女。
风刮过,长裙扬。
黑底红花的长裙款式简洁而亮丽,腰间有佩剑,红绸带高束着头发,长长的马尾垂落在身后……干净利落而似侍女,又似侍卫的打扮,不由得让桐笙在暗暗心底里警惕起来。
这种打扮的人她见过。
那日假死出城之时,遇上司徒墨离一行人中随行在轿侧的侍女就,隐约记得便是这副装扮。之所以说是隐约,是因为那日,是从意识境之中看到的画面。
黑与白的山水墨画里,已然分辨不出原本的衣袖颜色,而只记得相应的服饰轮廓……
“九公主要见你,跟我来。”
红衣侍女表情冷冷说完。收回了目光转身就往旁边的假山台阶上走,黑红色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其中,“你最好快点跟上来,不然九公主生气了,你那双无用的腿脚,也就没必要再留了。”
九公主?
桐笙心底略微一迟疑,随即若有所思的便抬脚跟了上去,并飞快的在脑海里筛选拼凑出相应的信息。
排行第九的公主。
是所有公主之中,最为人所知的一位。当然,这份‘所为人知’里充斥的并非是善意,而是外人充满了极致的畏惧以及避如蛇蝎。
这位公主本身并不被皇帝喜爱。但因为经常与七皇子司徒墨离形影不离,而被皇帝爱屋及乌的纵容着,纵容得性情比司徒墨离有过之而无不及。
……
以上,是桐笙在宫里这几日得到的零碎消息拼凑而出。只是出于本能的收集信息,却没想到还真能遇上这位传闻中的九公主……老天爷是嫌她麻烦还不够多就对了!
在冷面侍女的带领下。顺着一座由人工堆砌的大型假山深入,扶着护栏,沿外围狭小得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台阶一路往上。
假山上栽种着花草树木,但都不是很高,是而视野很空旷,行至半山腰后底下风景渐渐尽收眼底……
约摸十几分钟左右。
终于来到了山顶上。山顶上有一座亭子,亭子旁边亦有山有树,还有一小片水池周围栽种着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总之一句话,风景很好,位置很好,好到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初建造这座假山亭台时有多劳民伤财。
“大胆,见了公主还不跪下!”
眼见桐笙上来后只顾打量着周围,而没有多看一眼坐在亭台边缘赏风景的司徒千熙后,那名将桐笙带上来的冷面侍女不由得冷喝一声。
桐笙并没有看向那出声的冷面侍女。而是看向了正抬着一条腿毫无形象的踩在护栏上,而手中拿着一个长筒状物在往山亭下四望的红裙少女。
那个东西……似乎有点像后世的望远镜?心中闪过这样一丝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得一沉,若真是可以望远的东西,是否看见了方才她遇上司徒文轩的一幕?
虽然她当时并未有过于明显的异样举动,但那样的场面落入他人眼中……若是有心之人还是能觉察出异样来。
“本公主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只有趣的猫儿。一会儿畏畏缩缩胆小如鼠,一会儿又不畏不惧停步闲适……”
司徒千熙缓缓收了手中的银质长筒状物,拿在手中把玩着的转过身来问。声音清脆如百灵鸟一般的悦耳好听,并带着一丝小女孩般的天真烂漫。
但她的目光却十分薄凉。带着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令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危险气焰。
这就是传闻中那位九公主吗?给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桐笙不动声色的垂眸,看似恭敬而却又弥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行了一礼道:
“奴婢……见过九公主。”
那句话的意思。
她心里听得明白。是而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平静淡然得不怎么掩饰起来。左右既然已经被看见了,也就没有再装模作样的必要。
只是,不知道对方意味何为。
在桐笙淡淡思量的同时。
司徒千熙也把玩着手中的精美银物走上前来,目带着不易觉察的审视和探究,转着圈儿上上下下将桐笙打量了一个遍。
“……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但是却记不起来了,你能告诉我吗?”
在问话的同时。
她已经转着圈儿般,渡步绕到了桐笙的身后。而在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的瞬间,她蓦然声调一扬,眸光一凛,挥袖一扬手中银物翻转带着晃眼的光亮,冰冷得宛如刀剑般瞬间勒在桐笙脖子之上!
手臂旋即一用力!
贴身上前速度快如极光一闪!转眼之间,就将原本站在亭子台阶处的桐笙,按倒在落叶纷飞的台阶上,“本公主讨厌你平静的样子……你,是谁?”
她用手肘掐住桐笙后背的同时,凑近其耳边轻声细语的问。虽然口口声声自称本公主,但此时此刻的行径,却没有半点公主的矜持尊贵可言……不狼狈,不难看,但是却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凌厉野性。
逶迤拖散于台阶地面的火红衣裙,像一片盛开的火红蝶翼……
“奴婢……初到毓庆宫当差,还不曾识得九公主……实在不知,是那里得罪了九公主……”
大片精美华丽的红色轻纱,倒映着红红火火的朦胧光影,随着飘扬若有若无的遮掩在桐笙眼前……几乎让她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得罪?”司徒千熙声音里听不出是喜是怒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并用手扳过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后,红润的唇角勾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哼哼,还真是只有趣的猫儿,你的眼里并没有惊惶失措的神情,说明你根本不怕我……为什么你不怕我?还是你认为,本公主不能对你做什么?”
仿佛是很认真而趣味的询问。
只是那样的趣味里,恍惚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危险和冷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