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安排了桐笙、姜阿乐两个人在殿内守夜。而殿外还有两个小太监……夜渐深,寝宫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也一直没有吩咐声传出来,想必是已经睡下了。
桐笙开了一扇窗,跃到了窗台上坐着。打算将就着过一夜;姜阿乐有些敬佩的看了她一眼,那么高的窗台也能坐得稳,外面就是湖也不怕栽下去。
随即,转身出去找那两个小太监说话去了。弯月悬挂天边,夜色深浓,凉风徐徐自湖面吹起拂面而过……
桐笙倚靠在窗框上;合眼未睡,呼吸轻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有些魂游天外间,突然闻得寝宫里传出来一声吩咐,“来人。”
“阿乐,”桐笙声音不轻不重的朝殿外唤,“大皇子好似有吩咐……我腿脚有些麻了,下不来。”看到闻声小跑进来,并诧异的朝她看过来的姜阿乐后,便如此解释道。
姜阿乐也没时间在意她的话真假几许,小跑着去轻轻推开了寝宫的门,探身问:“殿下,有何吩咐?”
‘进来’二字在司徒昭华口中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道:“本殿下有点饿了,你去拿点点心来。”
姜阿乐应声离开。
外殿的窗台之上,再次闭目养神的桐笙整个人半掩于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完完全全的置身世外……
漫不经心的听着耳边渐渐远去、远到再也感觉不到的脚步声。随手扯了扯衣领,实在不太喜欢这身长袖长裙的绸缎宫裙。
“来人。”寝宫里再次传来吩咐声。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温和而并不盛气凌人。
桐笙正在拉扯衣领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然后又继续漫不经心的扯了扯、理了理,至于刚刚的什么声音……
嗯,她没听见。
寝宫里。
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动静的司徒昭华,忍不住再喊了一声。这一次,桐笙纵使再不太情愿,也不得不跃下窗台,理了理衣裳后,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停于寝宫门口问:“殿下有何吩咐?”
“进来。”
……
桐笙若有所思的推门而入。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寝宫里,四周角落光影昏暗,只有中央那一片灯火辉明,司徒昭华衣着整齐的立于案桌前,手中执笔而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在桐笙不紧不慢的走近后,只见他又将写了一半的字抓起来揉捏成一团,随即扔到了案桌下的垃圾桶里,“过来,帮我砚墨。”
他说话时并没有回头去看桐笙。而是直到桐笙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缓缓停于案桌旁边后,才有些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很清秀的面容,肤色白皙……单说容颜,并不是十分的出挑;但那种无法形容的气质神韵,总能给人一种特别而不平凡的感觉。
根本,不像一个宫女。
……
桐笙淡淡的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转开了目光,不紧不慢的伸手拿起砚台上的那小块墨条看了片刻,然后半天没有后续动作。
司徒昭华不由得问她:"会吗?"
桐笙不卑不亢的说:“不会。”声音轻淡,极其的自然而然。
司徒昭华不由得盯着她看了半天。在心里确定她在是认真的说不会,而不是搪塞推脱之言后,突然伸手说:“给我,”
桐笙微微挑眉,将正要放回去的墨条递给了他。并看着他,似乎也不知那里来的兴趣,往砚台里注入了清水,挽起了衣袖示范性的执墨而砚。
动作轻重适宜,快慢适中。
示范了几下后,并问:“这样,会了吗?”
桐笙:“……”她说不会的意思,可不是要学。只是,对方司徒昭华认真看来的目光,只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算了,谁让她现在的身份是宫女?
遂不动声色的伸手,接过了他手中捏得有些微微发热的墨条,倚靠在案桌旁边不紧不慢的砚磨了起来。
一边砚墨,一边漫不经心的看他要写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果真是无事人闲得慌……
司徒昭华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宫女,不仅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就连相处起来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能感觉得到,对方显然并不畏惧他的身份。言词之间并没有平常宫人们对他的恭恭敬敬,但也没有不恭敬。
而更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问:“可看得懂?”本意是想问是否识字。
桐笙看着方方正正的白纸中央,写落着一个书法笔画极好的‘道’字。黑色而有力的笔画,看得出来在写字上下了不少工夫。
道字?
为什么会写这个字?
或许他只是随意落笔而写。但笔落这个字的瞬时,总有不自觉的原因让他写落了这个字,而不是其它的字……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含意。道,原始涵意指道路,后来逐渐发展为道理,用以表达事物的规律性。”桐笙淡淡的看着那个字,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也知道对方或许问意并非如此,但总不自觉的想得更多,想得更深。
“易经中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泛指天地、日月,亦也有天地成物由道而生的说法,这是天道;世间万物变化无常,一切皆空,一切相对,这是佛道;以仁、仪、礼、智、信教化民众,追求天下大同,这是中庸权术之道。”
在缓缓讲述的同时。
她砚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不急不躁,不快不慢。
司徒昭华神色染上一丝讶异,盯着桐笙问:“你……是谁?”一个宫女不可能懂这些,说这些,何况她半点也不像。
但若不是,又是何人?
“掖庭局的宫女,”桐笙似乎有些奇怪的盯着他回答道。“名唤素素,哦,汐儿姐说过,若是殿下不喜欢这个名字,换成其它的也无所谓。”
她的反应太过于自然平淡。
以至于让司徒昭华不由得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的同时,亦觉得相比起来,自已的反应过于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