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明院。
小厮匆忙请来了大夫。
大夫背着药箱进了屋。看到被平放在地上,脸朝下的关云浩,旁边有个瑟瑟发抖的丫环,正在替其轻轻拍着背部,似乎想这样,让他将肺部积水倒出来的场面。
“停下来!停下来,不是这样的!”
大夫急得喊,连药箱也来不及放下,就去扶起关云浩的身体。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他余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那是在倒水,这简直是在倒命啊!
与此同时,将大夫请来的小厮连忙跑在旁边向杨氏解释:“夫人,大夫来了,就这是这位老先生……”
也幸好小厮解释得够快。
不然,情绪已经有些崩溃的杨氏,又要尖叫大骂和动手了。在知道眼前之人是大夫后,死死的盯着看着大夫手脚有些不利索的抱起关云浩,并且用与仆妇相同的方法,将腹部的积水尽数倒出来。
但持续了片刻后。
并无多少水吐出来,大夫只得将关云浩放下。摇头晃脑,唉声叹气,翻了翻他眼皮,听了听他胸腔心肺的呼吸声……最后,已然不抱任何希望的把了把脉。
神情同情而惋惜的站起来,道:
“令郞吸入了太多的水,已经吸入肺部,侵蚀五脏六腑,过了最佳的急救时间,那怕是早一刻将水倒出来也好……唉,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了,还是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大夫说着,拱拱手就要离开。
杨氏听得眼前一黑。掺杂着绝望的千思百绪涌上心头,还来不及说什么,恍惚的刹那间,周围好像彻底失声寂静下来,耳鸣声嗡嗡响起,以及似乎有丫环的惊叫声,在耳边渐渐远去……
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杨氏的猝然昏倒,让屋里顿时没了主心骨的慌乱起来,有人爬起来想往外走,有的人又踌躇着不敢冒然离开。大丫环哭着扑到杨氏身边喊:夫人,夫人你醒醒啊!快来人!扶夫人先起来……
丫环跪在旁边瑟瑟发抖,惊恐不安地看着躺在面前的大少爷,“……少爷,少爷是不是快要没气了?”
跪在边上的仆妇没听清,只听隐约到了后半截,顿时惊恐的抬起头来:“什么?大少爷没气了!?”
仆妇声音本就大。又因为惊恐而拔高,顿时让屋里面的人都听到了,气氛先是一滞,短暂的寂静之后,几乎都感觉到无形的恐惧气氛笼罩的屋子里,瞬间炸裂开来!
“少爷没气了!”
“不好了!少爷没了!”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丫环呆了呆,慌乱而手足无措的解释:“不……不是的……”然而,根本没有人听她的。
在她焦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已有小厮往外跑去报信。跑出屋门,就看到了回廊里,似乎听到了什么猛然站起来、并望过来的关婉宁!
小厮:“大小姐!大少爷没了!夫人也晕过去了!你快点进去瞧瞧吧!里面都乱作一团了!奴才这就去通知三夫人那边……”
小厮在经过关婉宁的面前时,停了停。然后连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又拔脚开跑了。
关婉宁楞了楞,目光有些呆呆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喃喃自语,“什么……”
“小姐!大少爷没了——”旁边的小裳可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可能……”
关婉宁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大身上?平时都那样好好的,怎么可能说没了就没了?
她兀自摇头。明明不相信却流出眼泪来,想往前走,却脚软得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地上,被丫环小棠眼疾手快的扶住后,带着哭腔道,“小姐你要振作点……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奴婢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她要振作起来!
关婉宁坚持着踉跄走到房门口。然而看着混乱不堪的房间里面,脑海里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振作。而屋里的那些丫环仆妇,在见到她后都围拢过来,毕竟也是半个主子的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关婉宁神情呆滞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平时的聪明想法,都不知道去哪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也仍然,不敢踏进屋里去,毕竟死了人啊!死人那么可怕……她扶着门框,却没有扶住,双腿发软的跪倒在门框边。连丫环扶都扶不住的,只得跟着跪倒在旁边六神无主。
而关婉宁也再也忍不住的,跪在那里“呜呜呜”的掩面哭了起来,无比悲伤难过,就像心底里的惧怕、慌乱和无助,终于找到了渲泄口。
泪如雨下,再也止不住。
哥哥……哥哥,没了啊……
……
小厮刚出了榆明院,就看到外面正匆匆赶来的钱氏。院门口,还没等钱氏停下来后喘口气问是怎么回事,小厮就先慌慌张张的,报了自家大少爷没了的事。
让正想跨进院门来的钱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左脚绊右脚的摔了个大马趴。险之又险的被大丫环挂住后也顾不得失态,难以置信得连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的问:“你说……你家大少爷怎么了?”
尽管在来时心里有所准备。
但当真正听到这样的消息时,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小厮哭道:“大少爷没了!沉塘被水淹死了!三夫人你快点进去看看吧!我们夫人已经哭得晕死过去了!”
“浩哥儿……”钱氏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声声切切的唤了一句。良久后,才平息下心情来,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站在院门口再次吩咐道,
“你再跑一趟商行,务必要通知到二爷和三爷……让他们都快些回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需得他们来作主张罗。”
小厮连声应“是”,匆匆离开。才出了关府就遇到两个抬着顶青油布小轿的脚夫动作迅速利落的停在门口,随即有个粗布衣小厮弯腰去扶里面的人出来,“程大夫……你老慢点儿。”
要去报丧的小厮忍不住停下来道:“你们来晚了,大少爷已经没了,程大夫……你还是请回吧。你,好好儿送程大夫回去!”
最后一句话,是对那同为关家下人的粗布衣小厮说的。
正在弯腰,动作无比小心翼翼的下轿的程大夫闻言,下意识的动作一顿,还不待开口说话,就又把本来就伤到的腰闪到了。
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叫痛。他只得闷哼一声,僵在那里半天直不起腰杆来。
报丧的小厮说完话,就匆匆离开了。使得那粗布衣小厮,也来不及问个清楚,回想着方才的话,只得神情为难,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的看着程大夫,“程大夫……你看这,这实在是,麻烦你老白跑一趟了……”余下的话也就不言而喻。
人都没了,还能治什么?
程大夫虽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自己拖伤而来,就这么无功而返,心情也实在不顺畅。是而实在是恼那小厮多话,不然若让他进了关家大门,就算白跑一趟医治不到病人,但以关家这样的大户人,那一两诊金是不会少的。
就在他正要转身,满心不甘,但也无可奈何的要上轿时,府门口突然走出来一个衣着俏丽漂亮丫环,声音带着几分柔媚的说:“程老大夫留步。我们大少爷还有气,死不了呢!这位小哥快些将大夫请进来吧!不然耽搁了医治,大少爷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