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叫她起来,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看着十五娘好玩罢了,才这样说的。
阿粟连说:“娘子说得对,说得对,奴婢就是这么想的。”
从嘉玉堂回来,阿粟就知道了姜氏要自家主母将十五娘送到嘉玉堂的事情,所以她一直都还在劝说刘氏不要伤心,这十五娘去了老夫人哪里也不是见不着了,天天都可以过去看女郎的。并且她还悄声对刘氏说,十五娘让老夫人管对刘氏有好处,因为以后若是十五娘一不小心再闯祸,即便有什么对十五娘的指责,那老夫人也会帮着十五娘遮掩抵挡,倒比跟着刘氏两夫妻好。况且,少管一个孩子,少操点儿心,对刘氏的身体有好处。如今这两年还是保养身子为上,等到三年孝期一满,争取再怀上一个小郎君,这才是顶顶要紧的事。
刘氏也明白阿粟说得话在理,但她见到小女儿后,想起小女儿即将被送到婆婆跟前去养,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阿粟看刘氏眼圈红红的,就知道自己刚才带十五娘屋子里的奴婢出去的功夫,她家娘子是又哭过了。免不了再解劝了刘氏一会儿,刘氏就让乳母阿枣进来,帮着收拾一些要带到婆婆那边去的谢妙容的衣裳。
阿枣当然要大着胆子问为何自己要和小主人一起去老夫人哪里。阿粟替刘氏回答了她的问题,说是老夫人担心十五娘再闯祸,所以叫把十五娘带去嘉玉堂由她养育和管束。而阿枣是十五娘的乳母,必须陪着她过去,她才不会害怕。
关于自己奶大的小主子谢妙容一些不利的传言阿枣也听说过,那一天谢妙容抓伤长房长孙她也在场,后来因为这抓伤导致的一系列的事情她也知道许多。总之,她明白小主子的处境很不妙,她也很担心小主子。这会儿从阿粟最里知道了小主子要去嘉玉堂老夫人哪里了,她和阿粟同样有松口气的感觉。尽管老夫人肯定对十五娘要比亲生爹娘严厉些,但在老夫人哪里十五娘可以得到保护,别人就算想对十五娘不利,说些不好的话,但也会因为看在老夫人的面上,不太敢传播这种流言。还有她私下也认为,她家小娘子的脾气有些暴躁,还是需要一个严厉点儿的人管束好些,而老夫人就比较合适做这样一个人。
阿枣是希望自己的小主子好的,所以对于陪着谢妙容去嘉玉堂丝毫不抵触,反而是积极帮着收拾谢妙容要带过去的衣裳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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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庄夫妻彼此通了气,同意了送十五娘去嘉玉堂姜氏那里后,第二天早晨,就让人去把十五娘的几个姐姐叫了来,对她们说是老夫人喜欢十五娘,所以叫他们夫妻将十五娘送到嘉玉堂去陪伴她。以后,她们几个阿姊想十五娘这个阿妹的时候,可以去嘉玉堂看望阿妹。
谢妙容的几个姐姐听了这话每个人都反应不同。她的长姐谢家七娘,谢伯媛已经十一岁了,她对爹娘说的什么祖母喜欢阿妹十五娘,要让爹娘把十五娘抱去嘉玉堂的话不太相信。因为祖母这么多年来,一向没有这个喜欢带孙子孙女的爱好,这临到六十岁了,居然一下子喜欢起妹妹十五娘,有点儿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谢妙容的二姐,谢绣姬年纪比姐姐小两岁,她素来活泼好动,是最爱捉弄她的最小的阿妹十五娘的。她不如姐姐那么沉静多思,一听说十五娘要去嘉玉堂祖母那里住了,立即就撅起嘴来说:“哎呀,这下子想要和十五娘玩也不容易了,还得去阿婆那里。我见到阿婆都不敢乱动,何谈跟十五娘玩呢。”
坐在谢庄膝头,被她美男爹抱着的谢妙容听到她二姐这个话,直抽嘴角。她能逃离这位二姐的“魔爪”简直要求神拜佛了,她二姐分明是把她当玩具玩的,她这是可惜没有了个团子玩具随时供她消遣吧。可自己压根儿就不想跟这二姐玩啊。真是阿米豆腐,跟前没了这小魔星骚扰,她都想去给佛祖烧香了。
至于谢妙容的三姐,谢丽仪只有六岁,平日倒是对谢妙容好,像个姐姐的样子。听到妹妹十五娘要去祖母那里了,她当真是舍不得的,跑上来就抱着谢妙容,好一顿揉搓妹妹的团子脸,焦躁地喊:“十五娘,你去了阿婆那里,我会想你的。哎,阿婆怎么就喜欢上你了?”
但是,下一刻她就自己释疑了:“也难怪阿婆喜欢你,我就喜欢你的啊。”
这是什么逻辑?谢妙容搞不懂,不过,她也不是真小孩,搞不懂这个时代小孩的心思和逻辑纯属正常。三姐这个小孩还是不错的,谢妙容抓住她揉自己包子脸的手,啃了一口,整得她姐怪叫一声,赶忙抽开手去:“十五娘咬我,十五娘这个小犬爱咬人!”
谢庄笑着解释:“你阿妹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瞧她笑眯眯的,再说了,她这么大点儿的年纪正是出牙的时候,就喜欢咬东西。”
谢丽仪盯着谢妙容看,相信了他爹的解释,笑呵呵道:“果然,十五妹笑来着,笑得流口水……她好像真又出了一颗牙……”
谢妙容的四姐,只有四岁的十四娘谢柔华凑了上来,问:“阿妹的新牙在哪里,让我也瞧一瞧……”
谢妙容张大了嘴:“啊……”
口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地流……
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谢妙容“搬家”前跟姐姐们的告别仪式就这么结束了,大人们有些伤感,可小孩子们却嘻嘻哈哈不当回事。
刘氏留了阿粟下来,让她看家,其余几个女儿就叫她们各自回屋去,让跟前人陪着不要乱跑。
谢庄一路上都抱着谢妙容,刘氏在一旁不时摸一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圆嘟嘟的小肉脸,满心里都是不舍得。
阿枣和其她两个婢女则是拿着包了谢妙容衣裳首饰,还有平时一些玩具以及一些吃食跟在谢庄夫妻身后。
刘氏小小声问谢庄:“郎君,你说,阿姑把十五娘养在身边儿得养多久?”
谢庄看刘氏一眼,继续边走边逗女儿,走出去几步,才说:“阿母也是将要六十的人了,我也不忍心让她一直为十五娘操心,等十五娘再大上几岁,我要是出仕,去外地做官,就带上十五娘,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我为官之地。离得远,就算十五娘闯下什么祸事,也不会拖累谢家人……”
“郎君要出仕?”刘氏闻言狠狠吃了一惊。曾经她和丈夫在会稽谢家庄园时,两个人谈到跟谢庄同辈的兄弟们都做了官,这出入的排场都挺大,他们的妻子儿女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甚至谢氏族人提前他们都是竖起大拇指,赞叹羡慕。于是刘氏也酸酸地表示羡慕。谢庄当时嗤笑,说:“笼子里的金丝雀怎可比遨游天地的鸿鹄自在,整日营营苟苟,简直无趣之极!”
所以这是怎么了,曾经无比嫌弃在朝为官之人的营营苟苟的丈夫竟然要出仕,去做笼中鸟了?
谢庄闻言,这才想起从嘉玉堂回来后,心里一直牵挂着小女儿,所以并没有把答应母亲待为父亲守孝期满,就要出仕的事情告诉妻子刘氏。
“哦,是这样……”他把在嘉玉堂跟母亲说的话说给了刘氏听,当刘氏听到婆婆说的那“爱子之心,爱孙之心”的话时,也不禁动容。不过动容归动容,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舍不得女儿。
谢妙容趴在她爹的肩头,看她娘的脸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莹润如玉,可眉间却依旧锁着阴郁,她想劝她娘两句,但是人太小,怕说出什么话来吓着她娘,所以小嘴儿动了动,最后把话和口水一起吞了下去。她断断续续地从父母还有别人的话里知道了自己要被抱去嘉玉堂的真正原因,说实话,她也舍不得从今以后不能常常见到美男爹和贤惠娘,但是她的心理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团子,并没有那么大的依赖性。她唯一有点儿忐忑的是,那个平日见到都不苟言笑的祖母是不是真得很凶,去她那里了,以后会不会被管得很严,还有她会不会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