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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紫台行(宫斗) > 第109章
  阿善压住委屈和怒火,解释道:“奴婢本来反锁了门,就在浴房外的回廊下看着,不想半个多时辰前,隐约听见前头素丝压底了嗓子叫着女郎,女郎也知道,浴房本就建在了后殿的后头,四周栽了许多花木,路径却只有浴房门口青石铺砌到后殿,经回廊连接到前头的一条,奴婢怕素丝情急之下撞进这里来,就翻窗进了外间,把外袍解散了去问她何事。”
  牧碧微皱起眉:“她有什么事?”
  “素丝说公主殿下方才渴醒了一回,被服侍着喝水时,因素帛不当心,没留神锡奴里的水还烫着,公主殿下因此哭了起来,素帛吓坏了,就求素丝过来讨个主意。”阿善道,“奴婢就说女郎白日劳碌,这会正睡得沉,问过素丝公主殿下情形,素丝也说不准,奴婢就过去看了下,发现只是唇上烫红了一块,拿药膏擦了又哄了几句,公主到底犯着困,就这么继续睡了——这边奴婢重新整好衣衫,回到后头,就见女郎已经出了来。”
  “这时辰掐得如此巧妙。”牧碧微冷笑连连,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一字字道,“既然只得一条路到后头,那么穆氏又是怎么溜过去的?你竟没发现?”
  阿善抿了抿嘴,谨慎道:“如今也不宜大动干戈……何况,虽然没有路,但如今已经是秋日,花木远不及盛夏时候葳蕤,旁边林中花上草丛也不是没法子通过。”
  “那么你还耽误什么?”牧碧微冷着脸道,“提个灯去好好找一找!究竟是谁助了那穆氏!”
  阿善吸了口冷气,先问:“那一个……”
  “他没那么蠢,不会留下明显足迹的。”牧碧微皱眉,当初聂元生尝于西极山中救下她一命,对聂元生的身手,牧碧微心头有数,冷冷道,“所以你去若看到了异常的痕迹,定然是那不轨之人!”
  “奴婢知道了。”阿善点了点头,正待出去寻找,不想才转身就惊呼了一声,只是叫到一半却又生生止住,牧碧微一呆,回头望去,却见聂元生两鬓沾了几许秋露,正坦然从外头走了进来,阿善望着他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竟还没走?”
  聂元生朝她笑了一笑,转向牧碧微道:“外头不必寻了,方才你出了浴房,我将四周都看过,并无他人,西面的草丛里倒是有踩过的痕迹,看落足距离并力道,应是穆氏过去的路径。”
  “难道她竟没有同伴吗?这怎么可能?”牧碧微皱眉喃喃道。
  聂元生提醒道:“没有同伴不可能那样巧的调走阿善,不过……她死前提到的葛诺?”
  阿善惊道:“葛诺?”
  “你去看看!”牧碧微眯起眼,对她吩咐道。
  阿善知道事情轻重,二话没说,立刻转身一阵风走了出去!
  等她走了,聂元生过来接过梳子继续替牧碧微梳着长发,道:“这事情有些奇怪。”
  “可不是?”牧碧微冷笑道,“既然发现了,要么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要么就干脆闹出来……现在倒仿佛是故意提醒我们一般!”
  “我在想,你今儿本是要等我的,那么西平公主定然也有安排了?怎么她还会中途醒来,从而支开阿善?”聂元生冷静道,“陪着西平公主的人,该是你信任的罢?”
  牧碧微嗤笑着道:“我如今哪里还晓得她们可信不可信?”复沉了脸,“西平么,晚膳的时候我使人给她做了酒酿鱼,故意多放了些酒酿,她年纪小易醉,这东西温和并不伤身,照理来说该是会一觉睡到天明甚至是晌午的。”
  她沉思着拨了拨耳上坠子,喃喃道,“一时间身边还真没个可信的人了……”
  “我方才在外头听见阿善的话,倒有个想法。”聂元生三下两下替她梳好了发,随手把梳子放回妆台上,俯在她肩窝处吻了吻,才抬起头来,哂道,“西平公主既然吃了那酒酿鱼,夜间本不会醒来的,今晚忽然醒来,可是睡前喝多了水?”
  牧碧微一怔,她虽然对西平也算尽心了,但具体伺候到底也是旁人去做,西平也没和她同一个屋子睡过,对于这样的细节还真不太清楚,这会想了一想,慎重道:“方才已经把挽字辈的几个都惊动了,如今若再去传素丝和素帛,恐怕事情闹大反而不好……”
  她忽的一皱眉,脱口道,“不妙,若穆氏的同伴已经溜出长锦宫去散布消息,你……”
  “穆氏的同伴我不知道。”聂元生依旧冷静,非但不为牧碧微话中之意而着急,反而俯身从后揽住了她,慢条斯理的说道,“但这会若有人敢悄悄离开澄练殿,高七这两年在飞鹤卫里就是白混的!”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语气,牧碧微才明白过来,不觉心下一松,往后靠住了他胸膛嗔道:“怪道你不慌不忙的……澄练殿外的侍卫你竟也动了手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元生笑了笑道:“那是高七的人,我也无暇过分太仔细,只是你放心罢,若那同伙当真想离殿做什么,你也不必费心去查了,我保证他没那个命多嘴!”
  牧碧微知他做事谨慎,便也不再追问,以她如今的宠爱,并聂元生的宠信程度,若无着实的铁证,想要污蔑两人有私,就是左右昭仪一起赌咒发誓也没那么容易。
  她恨道:“这日子竟没个安稳的时候!”
  “如今人都走了岂不是很安稳?”聂元生却是一笑,轻轻一拉她腰间方才亲手系好的丝绦,口中调笑道,“莫非你还怕再出来个穆氏打扰了不成?”
  第六十二章 龚世妇
  柳御女掩嘴笑道:“这一回随驾的人可真多。”
  “陛下兴致好,多带上了几个人,到时候越山别院也热闹一些。”牧碧微淡淡的说道,西平公主乖巧的坐在她身旁,正用心的拆着沈太君进的那副九连环,这一回同样随驾有份的段美人见牧碧微仿佛对姬深忽然增加随驾越山池的妃嫔浑不在意,心下一动,便道:“娘娘说的极是,只是妾身听说越山池那边不比西极山和温泉山,是有正经的行宫的,那别院可没多少住处,咱们在宫里都是住惯了宽敞地方的,过去了纵然咱们不生事,怕届时屋子狭窄,遇见了那等不知道进退的人也免不了生出事来呢。”
  牧碧微看了她一眼,慢慢道:“带你们去越山池是为了伺候陛下,可不是叫你们去戏耍的!”
  段美人一凛,忙道:“妾身知错!”
  “伺候好陛下才是你们应做的事情。”牧碧微拨着指上一枚碧玉指环,意有所指的说道,“至于那些不知道进退不知道轻重,还以为到越山池是纵着容着她们的人,莫非比你们多一个头还是一只眼?要你们这样怕她们不成?”
  “娘娘教训得极是!”柳御女把话接了过去,斜睨一眼段美人,嗤笑着嗔道,“段妹妹啊就是谨慎,可见娘娘没执掌咱们长锦宫前,咱们过的日子!如今娘娘都来了两年了,段妹妹到底还是难改这步步小心的性.子,也不想一想娘娘什么时候叫咱们吃亏过?”
  这两年柳御女仗着牧碧微撑腰,除了寥寥几人外,许多位份高的都不放在她眼里,可不会惧怕到了越山与其他妃嫔住太近摩擦起来自己会吃亏,她和段美人这一干人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这会嘲笑了段美人,转头又替她说上几句,笑意盈盈的对牧碧微道:“娘娘可也别恼了段妹妹,她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这也是因为咱们从前没有主位许多地方都免不了要吃亏——大约三年前的时候,如今兰林宫的那位缪世妇正得意,段妹妹有回不仔细折走了她想插瓶的花儿,结果被那一位在陛下跟前哭诉一番,吃了大亏,从此以后与其他妃嫔做事说话都小心了很多,却不是信不过娘娘呢。”
  牧碧微心想,那日叫你们过来敲打,这段氏接话可不慢,倒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个不但是她宫里人,而且宠爱不过是那么回事——容貌也不及牧碧微自己的,她并不担心被她们夺了宠去,便直接把话说开:“自打五月里陛下亲政起,前朝事务繁忙,陛下心绪就一直不是很好,连后宫妃嫔处歇的也少了,这个你们想必也清楚,若非秋狩是惯例,按着前朝那起子臣子的意思是叫陛下今年就不必外出,专心理事才好。”
  柳御女思忖着牧碧微的意思就抱怨道:“这些臣子说的倒是轻松,专门撺掇着君上左一个远女色右一个戒嬉游,却不想他们自己家里蓄养着美婢如云,每逢旬日就呼朋引伴的作乐,挑起君上的刺来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说,也不看看自己在做些什么?”
  “这些前朝的事情,你们在本宫这里抱怨几句就算啦,离了这里若是多嘴,叫本宫落个教导无方的名头……”牧碧微扫了她们一眼,段美人本要顺着柳御女的话头往下说,这么一听果然露出怯懦之色,倒是柳御女神色不变,笑吟吟的说道:“娘娘说的妾身记着呢!若不是在娘娘跟前,这样的话妾身怎么敢说?”
  她这么一番连消带打将尴尬化解,也足见与牧碧微的熟悉,段美人在旁边看着暗暗揣摩,牧碧微道:“是以秋狩虽然是明儿个就起程了,但陛下此刻心头正烦着,就是狩猎时怕也很难没有事情打扰了陛下的兴致,再加上……”
  她声音一低,慢慢道,“你们当知道,宫里头妃嫔虽然越发的多了,可皇子……”因西平公主在旁,虽然公主如今还不怎么知事,但牧碧微说到此处,也不再多言了,柳御女与段美人对望了一眼,都露出惊喜与忐忑交织的眼神来:“娘娘是说……”
  “随驾最紧要的就是伺候好陛下,至于旁的事情你们自行处置,若是处置不了的报给阿善也可,阿善断不了的自有本宫为你们做主,但轻易不要去烦着陛下,懂了吗?”牧碧微给她们定着这回随驾的基调,“陛下是最不喜欢后宫里头吵吵闹闹的,那等败兴的事情不要去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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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福宫,定兴殿里的凄清其实算起来也不过两个月不到,可如今走进去,却仿佛至少被冷落了一年一般,连廊下的宫人谈笑都仿佛被压抑过一般,格外的奄奄无力。
  宫人们窃窃私语半晌,才发现了殿外站着的人,仔细一看,都吃了一惊:“龚世妇,你怎的来了?”
  “我小月子早就过去了,这一回秋狩,蒙陛下不弃,点了我随驾,明儿就要动身了,左等右等不见光训娘娘召见,想着光训娘娘近来身子不好,但总是景福宫主位,随驾之前,我总要来拜访一下,听一听娘娘的教诲之言啊!”两个月不见,龚氏身上原本因知道自己怀的是个男胎的骄横之气因小产而失去,如今却因为六宫都晓得小龚氏盛宠而复苏,她似笑非笑、不冷不热的扫视着面前的宫人,道,“娘娘呢?”
  其中一名宫人越众而出,道:“世妇请在此等候,容奴婢进去禀告娘娘一声。”
  “糊涂东西!”这宫人话音才落,龚世妇身后的宫人已经高声呵斥起来,“这样冷的天,这么大的风,这地儿正是风口,你们难道不知,咱们世妇因被那黑了良心的害得小产,如今虽然养好了,到底伤过元气?居然还要世妇在这里等,若是世妇回头有个咳嗽脑热,你们担当得起吗?”
  那宫人一呆——何氏得势的时候,别说在景福宫里时是正经的主位,虽然她只是个粗使宫女,世妇们也不能不给她几分体面的,就是从前在绮兰殿里,何氏不去欺负旁人就不错了,连唐隆徽、如今的唐凝晖都被何氏在世妇时就折辱过,什么时候有人敢到何氏跟前来无礼?
  龚世妇这么一出,这宫人竟没反应过来,龚世妇见了,轻蔑一笑:“怎么光训娘娘一病不起,你们这些个人都呆了傻了不成?”
  “呆了傻了的莫不龚世妇罢?”冷不防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龚世妇抬眼一望,脸色微变:“杏枝?”
  来的正是定兴殿二等宫女之首的杏枝,何氏自己生的艳丽,打扮也是往艳色里挑,是以她身边的近侍,一向穿戴俏丽,但因为何氏这两个月心绪不佳,景福宫接连没了两胎,虽然龚氏这胎不是何氏自己怀的,究竟心冷了一场,所以这两个月近侍们也不敢穿的太艳丽招何氏的心了。
  杏枝这会就穿的朴素了许多,从前龚氏才被何氏选出来诞子的时候,对定兴殿上上下下都是不敢怠慢的,这杏枝摆明了将来会接如今已任青衣的桃枝的班,龚氏对她更是放下身段的客套着,到底积威还在,如今看见了她那胆气就禁不住一弱。
  但见杏枝这会穿戴远不及从前,龚世妇那弱下去的胆气又莫名涨了起来,冷笑着道:“杏枝,你也不过是个宫奴罢了,我却是陛下钦封的世妇,你居然敢以下犯上吗?难道光训娘娘平素就是这样教导你们的?真真是叫人笑话!”
  “以下犯上?”杏枝走到她不远处站住,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道,“我倒是好奇世妇你头上这副头面,想是才得的罢?若是没记差,三个月前澄练殿的牧宣徽得了差不多的一副,当时牧宣徽还说太过富丽,打算入了秋再戴,如今世妇倒是抢先把差不多的戴了出来,还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出了门,却不知道牧宣徽听到后怎么想?”
  “你!”龚世妇因自己妹妹入了姬深的眼,再加上何氏失宠,这才有胆子闹上定兴殿来,出小产的那口气,如今听杏枝提到了正当盛宠的牧碧微,脸色禁不住变了一变——这套头面正是小龚氏派人送过来给她的,龚世妇自家人知自家事,龚家贫寒,小龚氏大字都不识几个,哪里知道什么钗环品级的分别?
  而姬深又个兴头上来了连后位都能够许给宫女的主儿,他给小龚氏赏赐与下嫔之首差不多的首饰一点也不奇怪,小龚氏人在宣室殿,看着盯着的人多,她这会又得意,也许有人提醒过她不要自己戴,因此才送给了自己阿姐,却不想其中原因不仅仅是为了不叫人嘀咕逾越,更多的是为了避免得罪牧碧微……那一位可是连右昭仪和盛宠时候的何氏都敢顶上的!
  思虑再三,龚世妇到底畏惧牧碧微,生怕拖延片刻惹出是非来,也不敢继续闹下去,嘴里匆匆道:“原本我是为了明儿就要起程,想来问一问光训娘娘可是有什么教诲的,不想光训娘娘既然病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那我也不强求,待秋狩归来,我与娘娘带些东西,但望还能来探望就是!”
  这么连诅咒带下台的交代完,她也没了心思再说旁的,转身就走,一脚才出了定兴殿,双手就从头上拔了两支钗下来藏进怀里。
  定兴殿的宫人看着,对杏枝道:“这龚氏实在过分!”
  “秋末冬初了。”杏枝冷笑,“即使有几只蚱蜢藏到了暖处,到底也不过多那么几日罢了!”
  说着,不屑的拂袖回殿。
  第六十三章 新人旧人(上)
  “家里怎么样?”柳御女和段美人离开后不久,西平才拆了两个环,一早出宫探望家人的阿善回了来,牧碧微便使挽袂和挽裳一起看着西平,领着阿善到了正堂问道。
  阿善知她之意,道:“小郎君如今长高了许多,看着倒还是从前没心机的模样,奴婢问过大郎身边的人,都说小郎君和两年前没什么大的变化,一直念着女郎,大郎因女郎的缘故不大理睬他,老太君因此倒有些怜惜他了。”
  “都是祖母的孙儿,祖母虽然嫡庶分明,却也不可能不为他打算。”牧碧微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徐氏这回给了谁陪他动身?”
  “是乔连。”阿善道。
  牧碧微仔细想了一下才道:“这不是祖母身边的人吗?”
  “徐氏说,小郎君头次离家,又有可能会面圣,她身边和小郎君身边的人都没见过什么场面,到底还要老太君身边的老人才能放心,所以拿私房做了一套赤金头面,去缠了老太君同意借人。”阿善说这番话时,神态有些微妙。
  牧碧微脸色先沉了沉,复冷笑:“她倒是见机!”
  ——牧碧微当年受这个继母算计进了宫,两下里自然就结了仇,自她进宫后,牧家后院就落进了徐氏手里,徐氏身边、牧碧城身边,自然都是徐氏的心腹,就算不是,这两处出来的,牧碧微也要疑心上几分。
  因着对牧碧微的亏欠,再加上朝局的复杂,牧齐做到了尚书令,却至今不曾为牧碧城谋取仕途,如今还是沈太君出面,才由牧碧微开了这个口,这里面未免没有沈太君和牧齐连手促成牧碧微与徐氏和解的意思,不管牧碧微心里转过多少念头,她既然向姬深替牧碧微求到了这次随驾的资格,至少是做了,若徐氏还不知道识趣,进宫的沈太君和牧齐都要不高兴了,这两位不高兴,对牧碧城总也要有所不满。
  所以徐氏向沈太君求了乔连,一来是知道牧碧微厌恶自己,若是将自己的心腹、或者可能是她的心腹派到越山去,届时惹了牧碧微一个不喜,谁知道会不会随手坑一把牧碧城?
  就算不坑牧碧城,回头牧碧微向小何氏或沈太君抱怨几句,徐氏少不得再招婆婆的憎厌。
  而乔连本是沈太君当年的陪嫁之子,一向给沈太君所居的松园跑腿的,为人沉稳,绝不会怠慢了牧碧城,也不会惹牧碧微不喜欢,徐氏这么安排,也是她一番为母之心了。
  但牧碧微一向不喜欢她,又在她手里吃了大亏,这会便觉得徐氏果然心机狡诈,她如今还没寻到法子料理这人,哂了一下也不再多想,只道:“你看碧城如今相貌如何?”
  “女郎的阿弟能差到哪里去?”阿善听她问这个,就笑了起来,“小郎君有六七分似大郎,女郎放心罢。”
  牧碧微满意的点了点头:“像大兄就好,御前侍卫,武功其实还在次位,毕竟圣驾哪有那么好靠近?何况陛下自己武力也不差……最紧要的还是卖相好,不至于丢了陛下的面子!”
  阿善道:“陛下旁的不论,单说长相,的确是龙章凤姿,威仪天成,左右侍者姿容差上几分,就被比照得仿佛是木石一样无趣,照奴婢看,小郎君虽然因着心性的缘故,如今还有些稚气的意思,但想来陛下是看得中的。”
  牧碧微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事:“明儿就要动身了,太妃那边怎么说?”
  “太妃说叫女郎放心就是,今儿傍晚前定然有准信。”阿善说着就问,“女郎既然要在秋狩时将西平公主托付给左昭仪,这是因为穆氏之死的缘故,担心西平公主没个可靠的人看着,这个奴婢明白,只是女郎为什么还要求太妃经太后那一道?直接把公主送到华罗殿岂不是还叫左昭仪记个人情?”
  “记个人情吗?记个仇还差不多。”牧碧微摇了摇头,“你想,当初风荷院里,我拒绝了酣秋的要求后,左昭仪为了能够抚养西平,可是亲自夤夜登门请求的,如今我为了自己能够随驾,把西平丢给她照顾,就算她宫闱寂寞无聊吧,岂能不生气?更何况她出身高贵,指不定会认为我这是可怜她呢!她这样的身份经历,可以原宥种种冒犯以显得自己贤德大度,却无法容忍旁人去可怜同情她……但经过太后那边,命我离宫时将西平交给她照顾却不然,这是太后怜恤她宫闱寂寥,所以要西平去宽慰她,那是太后对她的体贴,而不是我对她的同情与利用,知道了么?”
  阿善恍然点头,又担心道:“左昭仪当年就想抚养过西平公主,秋狩足有近月呢,可别叫她把公主殿下的心给笼络了去,又或者借着这次抚养以后时常与公主殿下接触?”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牧碧微长长的睫毛动了一动,认真道,“宫里如今的妃嫔越发的多了,不常在陛下跟前走动的,怕是陛下连姓氏都不记得了,开了春,谁知道还要不要添新人?这回秋狩还是陛下亲自点了我……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不喜欢被人拒恩的性.子,可西平年纪实在太小,我使人问过雷墨,他说越山池边太过阴寒,西平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放在这宫里,之前还能指望穆氏,毕竟孙氏也要随驾,何氏有太后看着,有穆氏在,至多教西平些有的没的,回来我再教回来就是!但如今穆氏已死,总不能把你留下?”
  她摇了摇头,“原本的打算是让穆氏抚养,打着请左昭仪照料却不叫她插手的主意,你我肯定不能留在这里看西平的,不然别院那边我怎么办呢?挽袂她们几个怎么可能周全照顾得了西平?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送到华罗殿去!有了太后这么一道,左昭仪必须上心不说,太后亲自发话给皇长女安排,难道不是压了新泰一头?就叫孙氏气闷去吧!有本事,她也把新泰公主留下啊!”
  阿善会意,笑着道:“就怕留下了新泰公主,孙氏上次在和颐殿里说的轻松,凭她也未必敢把新泰公主送给旁人养,若是带着呢,新泰公主年纪这样的小,孙氏又教着她学了这个学那个,到时候别院里也不得空闲,没那个功夫去勾引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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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
  小龚氏两颊晕红,眸子明亮,正用纤纤十指剥着一颗葡萄,喂着斜靠在榻上的姬深,她原本绾着飞仙髻,如今用来固定发髻的几根钗子都坠在了榻下厚实的毡毯里,乌黑的长发半披半散,有几缕还落进了肚兜里去,勾人想象。
  榻尾的地方烧着一炉沉水香,香气奢靡而缠绵,姬深感觉到葡萄到嘴边的速度慢了一下,不由张开眼睛,却见小龚氏正拿帕子擦了手,低头理着发丝,他伸手一扯,恰好抓住了小龚氏的袖子,将她拉入怀中,小龚氏惊呼一声……
  正在情热之时,屏风外,却传来极煞风景的一声咳嗽,姬深顿时一个激灵!
  拜上次崔畎匆忙进宫所赐,这一回姬深受惊之后却没有立刻出言大骂,而是先推开小龚氏,迅速抓过地上的外袍披衣而起,这才问道:“是谁求见?”
  外头,王成小心翼翼、很是为难的说道:“陛下,是定兴殿的主位何光训。”
  听到是后宫妃子,姬深顿时松了口气,随手又将外袍扯下丢到一边,叱道:“蠢货!也不知道说清楚!”
  王成不敢分辩,小声道:“陛下,何光训就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