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之绝不多话，每次等他试完一种刑罚都问他一句，还想继续吗？
只要他不回答，就马上会有新的刑罚，短短半个时辰，刺客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几次。
他的指骨已经彻底碎裂了，而且是一根一根慢慢敲断的。
每敲一根，白延之都会问一句，“还要继续试吗？”
他的心理防线被他简单一句话几乎彻底击溃，以至于他现在听到他这话下意识地就会瑟缩一下，那是一种对疼痛的本能排斥。
顾晚柠就睡在不远的房间里，那刺客惨叫声那么大，她想不听都不行。倒是没想到延之这么温柔的人竟然也能做这样的事情。
渐渐地，她伴着惨叫声入了眠。
一直到清晨，那刺客浑身都是伤，被白延之那句重复的话折磨得差点精神崩溃。
“还要试试吗？”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
刺客崩溃了，大叫道：“你别问了，别再问了，我说，我什么都说……”
最终，白延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其实脚步也有些不稳，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得没有人形。
他抓着门栏微微晃了晃身体才稳住，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翻涌出来。
可是他不后悔，即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逼着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
晚柠是他的娘子，他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好她，这些潜伏的危险，他必须找出来一一消灭掉。
“大人，失血过多，死了。”
有两个下属将刺客拖了出来。
白延之的脸色有些白，抓着门框的手也有些紧，“嗯，去处理了吧。”
刺客被拖出去处理了，白延之也未立马回房，而是找了间房将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哪怕他身上根本没有一丁点儿的血污，但他潜意识的还是不想让自己身上的气息沾染了她，污染了她。
洗干净之后，他才推门进屋，顾晚柠已经睡得很熟。
他脚步很轻地走到床边，看着她熟睡的面容，脸上的呃神情一点点柔和下来。然后掀开了被子，缓慢地躺了进去。
顾晚柠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翻了个身，在他怀里嗅了嗅，也许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白延之却没有什么睡意，闭上眼睛，就是一片血腥。
但是搂着怀中的女子，他觉得做任何事情都是值的，谁要伤害到他的晚柠，别说是做一点点不习惯的事情，就是入魔他都要向对方讨债。
他想到了刺客最后嘴里吐出的名字，微微眯了眯眼，他本想远离权利的漩涡，安心做个普通的朝臣。
但是没想到他还是掉进了这个漩涡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女子忽然嘀咕了一声。
白延之没听清，低头询问，“醒了？你在说什么？”
顾晚柠又嘀咕了一声，但是明显没有要醒的迹象，原来是梦靥了……
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一般女子都会吓到吧？
心底泛起丝丝心疼，微微收紧手臂，“别怕，相公在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顾晚柠没有再乱动，又安稳地睡了。
白延之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看着她睡得微红的脸庞，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可惜，白延之想错了，那样的画面根本刺激不了顾晚柠，她这一觉睡的很沉，什么也没想，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整个人精气神特别好。
她睁开眼，就看到白延之的俊脸，眼底黑眼圈还是很明显。
回京后，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下了，年纪轻轻地，别熬坏了。
她轻轻坐起来，然后将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惊醒他。
从他身上慢慢爬到床外，脚尖垫地正要离开，忽然，腰间一紧，一双长臂将她捞了回来。
白延之连眼睛都没睁开，将她抱在怀中，脸贴在她的脖子上，“娘子，再陪我睡一会儿。”
顾晚柠只能再陪着他睡一会儿，白延之没有睁眼，很快呼吸又平复了。
只是这回笼觉没有睡多长时间就醒了，白延之睁开眼看到顾晚柠正睁着一双眼睛。
“你醒多久了？”
“醒了一会儿了，你休息好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再休息一两日都行。”
“不用了，不能再耽搁，你的身体得尽早去找太医院原判看看。”
经过一场刺杀，耽搁了一些时间，但队伍还是在第二日早上出发了。
自从第二个大夫说了几乎和第一个大夫一样的话之后，顾晚柠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婴。
下车走几步路，他要陪同搀扶就算了，连吃饭，他都要喂。
“延之，我只是身体有点损耗，并不是没有行动能力。”她已经不止一次和他这样说了，白延之每次温柔回应，但之后还是会继续。
时间长了，顾晚柠也就由着他了。
白天赶路，夜晚留宿客栈，终于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回到了京城。
时间还早，不过午时刚过，京城里的喧嚣声已经从城门的方向飘到了顾晚柠的耳里。
她忽然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
其实她对京城也没有多熟悉，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只是再次回来，她的心境起了很大的变化。
马车进了城门，白延之让下属先离开了，只让车夫驾着车继续往前走。
“来看看，新式的绢花，款式别致，颜色鲜亮……”
“路过的都来看看，我这是舶来品，稀罕货……”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顾晚柠在西突国待了一段时间，其余的时间都在边境贫瘠的地方，这样喧闹繁华，让她的心也热闹起来，真想下车逛逛街。
想到便要做到，顾晚柠侧头看向白延之，白延之正在将一些东西归置好，察觉到她的目光，露出柔软的笑，“怎么了？”
“相公，要不我们下去走走，反正马上就快到了。”她不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她确实在边疆被憋得慌了。
“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去，你要想逛，过两日为夫陪你逛。”他心里还记挂着她的身体，打算一会儿回了家，趁时间还早，先去拜访一下太医院院判大人，请她来给晚柠看看。
“我们坐了十几日的车，该歇的都歇够了，多动动也有利于身体健康，你要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了。”
白延之见她眸子亮晶晶地盯着窗外，无奈叹息，“好吧，我陪你逛逛，但不能逛太久。”
“好好好。”目的达到，顾晚柠管他说什么，立马撩开帘子就想跳下去。
但白延之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她阻止了她跳车的动作。
“别急，等我先下去。”
他下了车，吩咐车夫先将马车停靠路边，然后伸手将顾晚柠从车上抱到地上。
南朝富庶，即便经过了这一场战乱，京城里也是依旧是一派繁荣景象，并不见萧条。
顾晚柠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边疆战乱，京城倒是没受到多少冲击。”
“京里受到的影响小，也是因为大哥他们这些为了国家付出的人在保护他们。”
“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有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她叹了口气，兴致突然弱了一些。
走着走着，白延之看到一家成衣店，“回来途中也没买几身衣服，我们进去挑几件。”
顾晚柠没有意义，逛街自然要逛衣服，app上有很多现成的，但不妨碍她欣赏这个时代的服装设计。
两人一起往店里走，正走上台阶，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
女子身形纤细，走路如弱柳扶风，仪态完美，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顾晚柠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也就认出了这女子是谁。
苏幼韵几月都没见到白延之，心里思念，却无处可诉，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当他的身影撞进视线的时候，她以为在做梦，忙问身边的丫头，“绫儿，对面走来的可是白大人。”
绫儿有些奇怪，但还是回了一句，“正是。”
苏幼韵有些欣喜，再转眸时，才恍然看到他旁边的女子，而他正嘴角含笑，神情十分温柔地在说着什么。
苏幼韵看着那容貌娇媚出众的女子，才想起了她的身份。
不可避免的是，三人就这么撞上了。
“白大人，白夫人，好巧。”苏幼韵的心情从欣喜转变成了难受，但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失态，她的言行举止都很完美。
顾晚柠这一路也遇见过不少女子，苏幼韵的为人她还是挺欣赏的。
“苏小姐。”她也微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
白延之的目光本来在顾晚柠身上，突然听到声音，这才转头朝苏幼韵看去，见是苏幼韵，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微微颔首，“苏小姐。”
时隔几月再看到他，面对自己娘子时温柔耐心，转眼又变得疏离有礼。
苏幼韵有些自嘲，这样的他不正是她欣赏的样子吗？可是这样的区别对待让她真的有些难受。
她强挤出一丝笑容，“二位应该是来逛成衣铺的吧？我已经买好了，就不打搅二位了，你们慢慢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