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离卧室比较远的，秦霜带着人去了书房，将门关住，才转身压低了声音面向两人，“什么事？”
秦洛和黎非互看了一眼，终是秦洛先开了口，“二哥，我们想来问问顾湘的来历。”
果然，秦霜心里就叹了一句，他就知道是这事。
秦霜拧了拧眉，清隽的眉眼间都是倦意，“为什么问这个？”
知道有些事秦霜不想面对，但瞒着也不是办法，秦洛面色沉重的看着秦霜，“二哥，我们找到了顾月的妹妹，她真正的妹妹！”
“……什么？”秦霜两个字，问的缓慢又震惊。
秦洛知道他接受不了，就缓缓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才道，“黄月霞这次回来，找到了顾月的家人，鼓动他们来查清黎非妈妈和黄月仙，也就是顾月之前的身份，我们见过人了，确定黄月霞才是顾月小时候被送养的妹妹，所以医院里躺着的那个……”
秦洛探看着秦霜凝结如霜的面色，缓缓道出最后五个字，“应该是假的！”
几乎他话音一落，秦霜就激烈的反驳，“怎么可能？”
说完，却又意识到自己声音太高了，他又吸了口气，将勃发的怒气压了下去。
但，胸口依旧喘不平。
秦洛很明白，这不只是真假的问题，更是要面对自己多年被欺骗，还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一个赝品而死，秦霜要怎么接受？
秦霜真的接受不了，他扫了眼秦洛，又看着地面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假的！你们就那么确定那个是真的，你们也许被骗了呢！顾湘骗我有什么目的？她就是个小孩子，你们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
“你才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呢！”
旁边的黎非是个暴脾气，听着秦霜冥顽不灵，自欺欺人早就听不下去了，当下就跳了出来，激动的恨不能打醒秦霜，“你想想清楚，顾月本名叫黄月仙，顾月就是个假身份，她的妹妹怎么可能叫顾湘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
秦霜被黎非这句话喝住，跟混着冰块的凉水从头浇下来，全身都凉透了，半响都没回过神。
他怔怔看着黎非，唇瓣在抖，却又说不出什么。
黎非想，他一定想反驳她，想证明她说的不对，但他似乎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也或者，他自己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只是他不想面对。
从来淡定自若的秦霜鲜少有如此语滞的时刻，兄弟连心，秦洛看着秦霜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唇瓣，心里都觉得不忍，上前握住秦霜的肩膀，温声劝道，“二哥，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事实如此，你想想，如果顾湘是真的，这么多年，为什么她都不找回自己的家人？”
这话，秦霜从前问过顾湘，从一开始找到顾湘，他就问过，可顾湘说——
“因为她说她家里家人不要她了，她也不要认他们了！”
这话他觉得合理，要他被家人遗弃，也不会去找的。
于是他就直觉的回答了秦洛，老老实实的重复原话，但此刻这么说，又突然发现其实很矛盾，因为——
秦洛觉得好笑，“觉得家人不要她，所以她就不找，那她姐姐呢，她为什么又对她姐姐那么有感情？”
“因为她说小时候她姐姐对她最好，所以她必须找回姐姐，所以……”
秦霜自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发现，顾湘只有在指责他感情不忠的时候才会提及顾月，平时提的也不多，甚至不会想要去拜祭顾月！
很多他从前不去关注的细节，此刻都一一浮现在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顾湘是假的！
他被骗了！
秦霜心里跟吞了个冰块一样，嘶嘶的冒着寒气，那冰块心里又包着块火炭，烧的他胸膛都在咔咔作响！
难以接受，如何让他接受！
黎非何等聪明，看他一脸面色如土悔恨难当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冷冷嗤了一声，“怎么样？是不是自己也发现她有问题！你这么聪明，你但凡稍微动动心思都知道她是假的，但你为什么发现不了？”
秦霜被黎非质问的掀起眼帘，眼神脆如玻璃，一碰即碎。
“因为你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你因为她的死，怪罪童老师，又因为她的死，所以眼前有个她的妹妹，你就觉得可以弥补愧疚，你不管她是真的假的，你就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为了让自己心里过意的去，你想过童老师吗？你想过吗？还有你们的孩子，他是你害死的！是你自私的性格，害死了他！你问问自己，我说的对不对？你就是个自私……唔唔”
黎非说到激动处被秦洛一把捂住了嘴，差点没给她噎死。
秦洛冲她使眼色，“别说了！”
黎非就是个直脾气，又是女人，本来就一直为童心怡抱不平，此刻也不管秦霜是秦洛二哥了，一把推开了秦霜，瞪着他，“你干嘛呀？我说的不对吗？他有本事做，就要有承受的勇气啊！”
说完，又瞪了眼秦霜。
一头是媳妇，一头是二哥，秦洛也不想捂她，但眼看秦霜被黎非数落的那脸都没了血色，本来这几日照顾童心怡就精神不济心力交瘁，此刻再被黎非这么一说，又拿孩子的事戳他的心，他怕秦霜受不了这个！
他低声劝黎非，“你说的都对，都对！但少说几句吧，啊，看我的面子！”
这口气真是又乖又苏还面子给黎非给的足足的，还有点低三下四讨好的分，黎非哼了一声。
好容易哄住了黎非，结果秦霜却说，“你让她说！”
两人齐齐看过去，秦霜一脸颓败，就跟邢台上受刑的人那种放弃挣扎的行尸走肉样。
黎非看的不忍，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却生生说不出口，只说了一句，“我不说了，你心里都明白的！”
毕竟童心怡现在这样，孩子又没了，秦霜感同身受，没有人比他更难过。
秦霜心里这回真的不知道什么感觉，就跟满身枷锁上了身，沉重到不堪忍受，那枷锁还长了刺，刺的他浑身都难受，听到黎非的话，那刺一下炸起来，狠狠扎进了肉里，鲜血淋淋。
还跟活了似的，一个劲的往里钻，最后长在肉里头，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秦霜闭上眼，明明疼的心都在颤，但偏偏又说不出口喊不了疼。
因为他知道他没资格喊疼，因为——
他活该！
良久，秦霜才缓过心里那阵诛心的疼，刚要开口，却见门缝里人影一闪，他猛地打住。
童老师，她醒了？
她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