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墨的语出惊人仅让在座的白家家主以及代替夫君稳坐主位的南宫凌面露诧然之色,相比起他们各自眼眸中稍纵即逝的神采奕奕,白兰雨这位一直都不谙历史的后辈,却是听大人们的交谈听到一头雾水。
“白龙是谁?”白兰雨向自打刘墨莅临此地便一直表现得心不在焉的白临霜挑眉示意。可这个向来对于自己是无限关注,甚至巴不得有求必应的男生,在此刻却是径自忽视了白兰雨的询问,一对深眸紧锁在连眼睛都不曾向自己这边调转过的刘墨,下唇紧紧抿死。
“白临霜,白临霜?”两人的座位相隔不是很远,既然白兰雨挑眉不曾为人留意,那她就索性直接扬声,只不过语气要相对更委婉一些。
“啊啊?”浅淡的呼唤届时才将那恨不得要将来访客卿看个里里外外尽数通透的白临霜从凝神中带了出来,呆呆地支吾几声,他连忙望向身着雪衣的白兰雨。
既是有了眼神层面的交流,二人的对话便由全场可闻立马转换成仅供彼此的逼音成线,堪比竹蜓点水的柔和相继在彼此的耳畔中回荡,悦动又不失清晰。
但就算是这样,两人的情报交换也依旧套不出关乎于——白龙——这个名字的半点消息,毕竟就连白临霜对于这个名字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初闻的阶段。
两人正隔岸各自发怵,那重归主座的白霄却已是同两位客卿,确切来说是与刘墨仅一人的交谈飞速进展,眼看已是有了直冲白热化的征兆。
刘墨既是当即开门见山,除却那一鸣惊人的震惊之外,白霄自然而然会对此心生怀疑。就当是回报于刘墨的直言不讳,这位家主在正襟危坐之后,也索性再不搞那些拐弯抹角的花里胡哨,敞开天窗说亮话:“还想请教阁下是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这...”没等刘墨扬言作答,一旁的独臂男子却是冷不提防地拍下琼觞。力度把控的相当好,既能让陶瓷触地所撞出的嘹亮回荡于家主府内,又不至于让其手中的茶杯顷刻碎成残渣,得以仍然完好无损地躺卧于他的掌心。
“让我来说吧。”早已从沧桑褪回原貌的敦煌递出单臂,修长的食指毫不避讳地朝向刘墨额间,随后,他保持着淡然若水的姿态,缓声道出一个让全场都为之瞠目结舌的事实:“这人今世名为刘墨,是千古逸仙白玄齐的转世。而且他继承了这两世以来的记忆,所以自然知道他上一世的胞弟叫什么名字。”
“白...玄...齐...”除了雪儿和田雯灵这两个小家伙尚未从任何古籍或是人云亦云中见识过白玄齐的威名,其他几位皆是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要即时评选出当中是哪个人最为激动的话,那这项大奖必然非白临霜莫属。当时是,别的几位也还只是呼吸偶现钝促,唯有白临霜却是整个人都直接软了下去,险些还没能支撑起自己安坐在蒲团上的身子,如果不是有审判在旁搀扶,他的后脑恐怕就得直接撞上冰凉的地面了。
此情此景紧随于敦煌道出白玄齐之名后,所以众人理所应当地将其归纳为激动。但只有置身其中的刘墨一人了解白临霜之所以会突然全身无力的根本原因,那个原因,也同时驱使着他匆忙赶回白家主城,回到这个,他曾在今世立言再不踏足一步的前世扎根之所。
如果说当初的白玄齐对于胞弟白龙仍然存有不忍之心,那么,当现在的他从敦煌口中得知了有关冥界这个阴暗中处处对世间虎视眈眈的存在,并知晓了白龙居然与冥界有染一事后,他内里那颗原本还会顾忌兄弟情份的善心,就已经轰然坍塌了。
杀意第一次盎然,而如要抗衡重回巅峰的白龙,其中首要,便是要迎来白玄齐的真正降临。
而事实上,敦煌在与刘墨相识过后,前者对于后者的判断一直都没有出任何差错。刘墨,真的只是一个明明坐拥武学天赋却不愿加以练习的人,如此,他其实真的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异禀。
而之所以能够在先前爆发出连应对着六部联手也能游刃有余的恐怖实力,刘墨所借助的,乃是根子骨里从上一世继承下来的底蕴,换句话说,现在的刘墨,仅仅是在守旧地坐吃山空而已。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底蕴都经不起不加填充的肆意挥霍,今世不曾行于武道的刘墨,从本质上而言,只是在一边仿效着白玄齐的各种能力,一边强行催用血脉底蕴而已。
毕竟刘墨自始至终都不是白玄齐,他只是那个千古逸仙当中的一大部分而已。而当初那个能够碾压巅峰白龙并加之封印的人,是真真正正的白玄齐,是那个只有在刘墨与白临霜彻底共融之后,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重出江湖的亘古第一人。
如果说刘墨承了白玄齐的记忆与肉身,那么白临霜的存在,则是继承了那位仙人的神魄。而这个世界上,也正正只有纯粹的仙人之魄,才能够在已有一世豪杰的基础上,再度构建出可以与前世毫无瓜葛的第二人。
世人皆有前世今生,但白临霜却偏偏与众不同,因为他的这一世,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他生命当中的第一世。
“您...您真是老祖?”纵使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的音调,可白霄在开口的时候,却还是暴露了当中的五味杂陈。
“算是吧。”刘墨的复杂眼神游离在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的白临霜身上,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转世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太好了...太好了...”一番沉思过后,白霄已是难掩眼中的狂喜之色:“真是有老天在保佑我们白家啊,太好了......”
“这样一来,小妹那本预世天机册上所记载的一切就全都灵验了。”与白霄一样眼泛喜光的,还有南宫凌这位声名远扬的才女,只不过她的程度相较夫君要更进一步,这一点,从她眼角噙着的泪花就能洞悉一二。
南宫安不惜燃命也要道破的天机都被其悉数记载进了那一本预世天机册中,一直以来,天灵帝国的帝皇南宫羽都认为,那本预世天机册向来都只有一本而已,殊不知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预世天机册居然被南宫安分成了上下两卷。
承载着白龙未死,必乱天灵的警示的上卷被南宫安托付给了哥哥南宫羽,而预言了未来轨迹的下卷,却是交到了南宫凌的手上。
当中的记载是与上卷如出一辙的言简意赅:仙人降转,剑斩空灵。
“预世天机册?”不单单只是刘墨,就连敦煌也听见了南宫凌喜上眉梢时的自言自语:“还真有那么个东西的?”
提问的是敦煌。
预世天机册相传是只有从小便能识破天机的先知,在时机成熟之际道破凡尘并加以记载后才能成型的预言之书。但纵观天下,这本预世天机册除了在野史以及百姓口中的人云亦云外有过名分之外,其他官方的正史都未曾有过任何记载。
“有的,都有的。”代以回答的却是刘墨:“凡世间所存之物,不论是人云亦云也好,文书记载也罢,都必然有其存在的意义。”
“那那本预世天机册里写了什么?家主夫人可方便透露?”也不去在是否存在这个问题上做太多执拗,敦煌话锋一转,当即将问题引申到了另外一个层阶。
“仙人降转,剑斩空灵。”南宫凌将这八字真言如数奉上。既是可以用文字记载下来的天机,便再没有不可破的道理,因为道破天机的代价,已经让先知一人悉数承担了。
在那一个瞬间,敦煌的眼神情不自禁地闪过一缕幽寒,当中神韵的刹那涣散如雪花纷然坠入火堆,在留下淡淡的青烟后便不知所踪。
“可还真准啊。”敦煌在心头苦笑,无奈的神情一时半会儿没能刹住直冲面门的步伐,跃然于他的脸庞,刚好被心思玲珑的雪儿抓个正着。
“老祖,您可认得今天闹事的那个人?”在长舒一口气后,白霄终是重新拾起了这一开始就被迫放下的话题,只不过语气当中原本还掺杂的些许提防之意,在此刻也已被毕恭毕敬冲洗得烟消云散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人其实并不是白龙的心腹。”直到此时,刘墨才端起瓷杯,将当中已呈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而是他的一个合作伙伴,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合作伙伴,一个叫做冥界的世界。”
“冥界?!”拍案而起的是白兰雨,而她瞠目的对象,却并不是正在阐述事情的刘墨,反倒是独臂的敦煌莫名遭受了这场直刺心扉的无妄之灾。
“兰雨!不得无礼!”白霄向着一点礼数都不曾有所表现的白兰雨吼了一句,然而后者对此却是置若罔闻,她的一双美瞳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敦煌,寸步不离。
“敦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白兰雨向敦煌怒吼着。
“兰雨!”大事面前,儿女情长自当放置一边,白霄见口头劝阻无果,当即准备动用些许蛮力强行摁下这个亲女儿,只见其微弯的食指轻轻叩响台面,森严的威压便是顷刻聚集在白兰雨的周围,强压落定便宛若山岳悍然砸在后者的双肩,可她偏偏是不愿屈服,仍然咬牙站立。
“家主息怒。”刚从头晕目眩的瘫软回过神来的白临霜见周遭威压正以没有留情的姿态迅速提升着境界,便是连忙闪身至白兰雨的一侧,一方面递手扬起墨黑炫光分担着白兰雨肩上重担,一方面向白霄提声劝道。
眼看事态发展已然偏离了正轨,原本还想着保持沉默的敦煌只得缓缓站起身,仅剩下的单臂如酹酒般在身前横扫而过,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场中逐渐堆积的凌人威压。
“让我说吧。”敦煌先是望了望满脸愤懑的白兰雨,而后又将视线转到一旁正竭尽所能地保护着田雯灵周全的雪儿,嘴角勾掠起歉意的微笑,最终,待其眼神回落于白霄的身上时,他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白樱雪来自于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