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高挑的身影,精致的容貌点缀着显而易见的英气,及肩的短发配上洁白如雪的袍服,潇洒中又隐有逼人的凌冽流转其中。
“你就是白兰雨,白小姐吧?”腿下的紫影未去,江鸣羽依旧稳坐虚空之上,不过轻启的唇齿中倒是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重。“久仰你的大名,我是江鸣羽。”
“我知道。”白兰雨红唇微勾淡起隐笑,尤为自然地向前跨出一步:“我也知道你来此的目的,所以,现在开始么?”
“诶?就在这里么?”白兰雨的直入主题让江鸣羽有些犯懵,为了这一战,他还特意去到官家学府里培养一些与地位尊贵之人的交谈技巧,包括在以下贱身份挑战上级时较为礼貌的用语,千算万算,他却没曾料到白兰雨竟是不按一般套路出牌。
“这不是你选定的地方么?”白兰雨微笑道,贴身之袖轻摆出氤氲,于繁花之中荡起徐风,漾出五彩缤纷的浪涛。“怎么了?是没准备好么?”
“诶...这个...其实我是准备好了的...只是...”眼见白兰雨意欲先声夺人,江鸣羽纵使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连忙地解释起来:“能不能....能不能换个地方呀...毕竟...你看看这儿这么漂亮...要是毁了...就...就有点太可惜了呀。”
“只是因为这个么?”听着江鸣羽条理略显不清的解释,白兰雨嘴角的笑意反倒是更浓了,“没想到你还挺爱护其他生命的啊。”
“啊...恩...”江鸣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我小时候,除了花花草草还有动物之外,我就没有其他朋友了,所以我挺喜欢它们,也不愿意伤害它们。”
“好吧,那我就迁就一下你吧。”白兰雨将手侧到身边,接连拍出三声清越,刹那间,一道荧光自碧蓝的天空中缓缓飘零,不紧不慢地落到二人之间,随后迅速膨胀,于眨眼间带着二人的身影冥飞鸿鸿。
等二人杳无影踪之后,一道遮天蔽日的黄袍这才悠然形现于世,俯视着那一点荧光在花浪的簇拥下慢慢失去光泽,他的嘴角渐渐泛出一丝苦笑:“怎么江家会派这种人来挑战啊?确定不是来开玩笑的?”
“陈芒先生,你知道令的职责是什么?”虽然蓄着长须,但身形一点不见佝偻的田叔此刻正踏空而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令?我记得田统帅您曾在无意间跟我提起过,应该是在盛典保护白家候选人的特殊存在吧?”陈芒侧身回答道。“可这和江鸣羽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田叔呵呵一笑,那潜藏在和煦中的肃杀极其隐蔽:“如果江鸣羽的本性不是这样,陈芒先生,你以为,他能这么简单地挑战到小姐么?”
“呵。”或许田叔的解释稍显隐晦,但对于陈芒的头脑来说,若想理解当中的涵义,也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田统帅,您对江鸣羽了解多少?”
“不多,也就大概七八成这样吧。”田叔抚着长须,颇为平静地说道:“无可否认,江鸣羽是江家乃至整个用毒界不世出的奇才。但...自从其横空出世以来,却没有用毒杀过一人,多半都是以烈毒一招制胜后,再为对手解毒。”
“那可还是真是个怪人啊。”陈芒的嘴角有些抽搐。
“其实,我个人认为与其把江鸣羽称为用毒界的奇才,倒不如把他称为医药界的天才。”鸟瞰着自家后院的五彩花海,田叔由衷地赞叹道:“那一颗与生俱来的仁心,就注定了他势必不会重蹈江家原家主的覆辙。”
“听您这么说,江家似乎并不友善啊。”陈芒对于这样一个隐世多年的家族不甚了解,更别说是当初江白二家的恩恩怨怨了。
“等闲下来,我就跟你讲讲吧。”田叔将眼神从柔美转向一望无际的蓝天:“现在,先等这场以武会友结束吧。”
这是一片以灰色为主调的空间,一望无际的无垠辽阔中却不点任何的植被,就像是一片荒芜的死地,四周更是寂然无声。
恍惚间,两团天降的氤氲回落大地,在那烟云缭绕之中,一白一紫的身影缓缓踱步而出。传送过后,白兰雨依旧保持着原貌;而江鸣羽却已脱去外衣,仅以那代表着江家家主的紫袍傲立于空。
这袭长袍上半为贴身设计,左胸上那亮金色的江字更是引人注目;一对窄袖配上自有韧性的丝绸,完美地勾勒出江鸣羽那完美的上肢线条,比起其他男子的健硕,他尽管没有那种魁梧的英气,但却有种仿佛浑然天成的协调美感相伴其左右。
延至下半身的衣摆左右对半而分,恰似燕尾垂在他修身长裤的两侧,仅有微风便足以让其翩然舞动。
“江家家主,江鸣羽。”待牵动心弦的万物悉数归化虚无,江鸣羽的脸上终是旋起正经之色,他双手抱拳,以左为上,向白兰雨弯腰恭声道。
“白兰雨。”仍然身为家主候选人之一的白兰雨并没有头衔,所以她仅是自报姓名作为回应。
“那我动手了。”江鸣羽直起腰杆,犹有星辰作伴的眼眸中闪烁着敬重之色。
“来吧。”在送出最后一抹微笑后,白兰雨的脸色当即变得凝重起来,一方面是应对他人挑战时所应该表现出的严肃,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那四道盘旋在江鸣羽身、栩栩如生的龙头。
等到白兰雨给出肯定后,这四道皆有紫雾缭绕所构成的龙头便已然成形。这四影既无龙须亦无犄角,唯有一对深沉得仿若可以滴出水来的晶眸点缀在巨口两侧,龙头的嘴巴也并非是上下打开的,而是左右。它们的每一次吐息,都伴随着近乎满溢而出的腐蚀之气。
四首的分布均以江鸣羽为中心,由紫雾构成的躯壳让它们可以随性所欲地游走,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身长所限。但凡江鸣羽一声令下,它们便可掠出急速。
“毒。”只是微微摄入了一点由四首吐出的腐蚀之气,一阵头晕目眩当即就在白兰雨的脑海中开始肆虐。对此,白兰雨仅以一记冷哼便彻底摧毁了缠绵于自己身前的全部紫雾,刹那间,她的白袍上竟是渐渐浮现出如同盔甲一般的荧光。
顺手一撒便是星光缭绕,无数多的细小颗粒经由白兰雨的掌心降临于世,随之迅速腾空。原生不过一粒米大小的它们飞入无垠的天空之际,竟是转瞬炸出耀眼的炫光,并借由此势化作万千晶莹剔透的长剑,直指四首簇拥下的江鸣羽。
江鸣羽侧身扬起微微握拳的左手,黝黑的深眸于眨眼中染上亮紫之光,随着五指的悍然启张,四首中的两道龙头便是裂开血盆大口,于震慑九霄的怒吼中,朝着白兰雨呼啸而去:“冒犯了!”
“来吧。”面对着翻腾龙首的煊赫,白兰雨倒是不紧不慢地稍稍屈膝,回掠进漫天剑雨的右手顺势凝出一柄长剑,待龙首与自身近乎鼻息可闻之际,盘旋于天际的万剑便是齐射而出,于转瞬将雾构的龙首捅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待刀剑悉数没入龙首,磅礴的气浪便是翻滚而出,就像是一枚投入深水炸弹,携着紫幕直冲云霄,须臾便将灰光大地染成毒雾肆虐的惨况。
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气旋中,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剑光却是带着劈天盖地的澎湃气势轰然而落。见势不对,江鸣羽的肉身顿化雾气,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个只消一瞬便将大地斩出深不见底的沟壑的万丈掠光。
江鸣羽雾化的身影这才刚一成形,穷追不舍的白兰雨已然携着立于其跟前,快出残影的剑锋直取前者胸膛,却被江鸣羽以一记恰到好处的烈光给卡住了行径。
高手过招旨在寻找机会,见白兰雨的剑势因自己及时的防御而稍稍有些钝慢下来,江鸣羽便是立马为这近在咫尺的人儿送上一记膝踢。
“砰!”一声十足清越的回响从白兰雨的腹部奏鸣,在光甲令人发指的防御力下,这记膝踢根本伤不到白兰雨分毫,然而,当面对着再起的龙吟四方时,她便不敢再以身犯险,只得放弃追击的念想,转攻为守,以手中银刃力劈巨龙横开的血盆大口。
借由此势,江鸣羽得以完美抽身,回旋落定的那一刻,为其殿后的龙首终是扛不住天下第一家的灵气爆发而彻底报废,四首紫影,眼下却只剩一个光杆司令相伴其左右。
“就这样么?”在朦胧雾气的缭绕下,白兰雨缓步而出,手中光刃如星辰般缓缓消散,飘入空中,再度化作铺天盖地的剑雨,静候着出击之令。“若是如此,这个挑战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白家的灵气果然是毒的克星啊。”江鸣羽无奈地笑了笑,抬起的左手轻轻地抚摸着一旁仅存的龙头,微微眯起的眼眸虽然看起来是在凝望着白兰雨,但实际的眼神却是游走在后者腹部位置,在那儿的洁白圣盔乍一看与周遭完全一致,但若细细观察,不难发现当中如活水般流动的一抹紫光。“不过...呵,再来吧。”
轻启的坚定再度领来紫雾的翻腾,本是归化虚无的龙首们,此刻也已重现于世,它们盘踞在江鸣羽的左右,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眸中仅有向死往生的决意。
“吼!”龙吟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