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浩瀚,深海之幽冥,两者均是盛典中有关主门历练被公认的难度至高的考验,然而,本届盛典,先是有白临霜十八息突破蓝洞,后又有白兰雨五息横破长空,两者创下的纪录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将会是惊世骇俗般的存在。
天空的法阵横立于渺渺白云之上,在那浩渺的碧空中,如何安全且快速地着陆便是唯一的考验基准,在白兰雨之前,其记录保持在三十六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连负责记录的专员也没能做到。
纵使震惊不已伴着无数多的疑惑回旋在这十五人的脑海,白兰雨也没有那个义务去解释些什么,她是盛典的参加者,她是家主的候选人,光是这一层地位差距就够那十五人望尘莫及了,后者又哪敢再多嘴些什么?
有白兰雨在前领路,一行人出和园倒是畅行无阻,敦煌搀扶着已然失去意识的碧尔,默默地跟在白兰雨的身后,不发一言,仅是在她侧眸回望时,向之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
三人就这么走着,直到踏出大理石院门,直到迎面撞上那白袍折扇的彬彬之影。
“哟,兰雨?”白临霜背仰一棵参天古松,叠起的折扇轻触人中位置,深邃的眼眸一见倩影将临,便是赶忙换成另外一副关切无比的模样。“你也搞定啦?怎么样,累不累呀?”
“白临霜,你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我们是竞争对手,你对我这样,不合适。”白兰雨甚至连正眼都没有赏给这个明摆着对自己有意思的公子哥,仅以寒声说道。
“唉,什么竞争不竞争的,还不是别人定的。”白临霜耸耸肩,眉目中满是随性与洒脱,“要是你真的那么想当这个家主,我让给你就是了,反正对我也没啥坏处。”
“白临霜,”恍惚间,白临霜只感觉有一种如置深渊般的冰冷爬上脊梁,他微微仰头,看见的却是白兰雨那如漆如墨的黑色眼眸中闪过的肃杀之气。“刚才那段话,我就当做没听过。”
语毕,寒霜尽除,携着那碾压蔚蓝深海无数倍的高压一并飘散无踪,这才让白临霜得以长呼一口浊气,带着内心的几分余悸,他感慨道:“你还是这么认真啊,难道那件事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
“当然重要。”白兰雨用力点了点头,左手握拳置于胸口,以坚定不移的语气说道:“只有当我凭借真正的实力、令人信服的实力坐上家主之位后,这件事才能有一个完美的谢幕。”
看着自己一直倾心至此的人儿如此坚定地诉说着心中的夙愿,白临霜只得带着很有可能永远长埋心间的宠溺,微微一笑。
“哦,是你呀。”错开白兰雨的高挑倩影,白临霜终是得以一览其身后之人的样貌,说实话,敦煌的相貌并不算突出,断臂之后,这唯一的左臂倒成为了他颇为独特的记号。
“看来你已经完成了你的目标呀。”眼神顺势侧左,昏阙中的碧尔历历在目。白临霜眼带歉意地叹道:“在海心对你们出手,是我的不对,还请见谅啊。”
“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的朋友也已经找回来了,你也不欠我什么。”敦煌沉声道,与此同时,白兰雨亦是迈步向前,与白临霜擦肩而过。
见白兰雨已是独步前行,田叔也不敢多加停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敦煌再向白临霜微微颔首后,亦是扶着碧尔踏上了白兰雨辟出的先路。
目送着三人的离去,白临霜一直面带笑意的脸上终是浮现出一抹颓然与沮丧,远眺着那队伍前列的优雅背影,他的嘴角开开合合,欲言又止。
“如果没有这场盛典,如果我不是这五人当中的一位,我想,我应该也会陪在你身边吧。”翻开折扇,白卷中的山水瞬息栩栩如生,白临霜端详着这简约中的完美无瑕,幽叹道。“可世界却永远都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
“在选择面前,我能做的,究竟是什么呢...”墨色的山水中有一点酡红,它不似花,不如阳,仅仅是一点随心坠下的酡红颜料而已,却与周遭出奇地搭。白临霜注视着它,很久,很久,直到弥漫而出的氤氲散在眼前。
“少主。”从中走出的是一位披着斗篷银甲的男子,俊俏的面容透着尊敬,剑眉与蓝眸的搭配更是英气十足,他单膝而跪,用浑厚的声音恭敬道:“我们该启程去下一个历练了。”
“你好像从来都没跟我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啊,”白临霜看着这个自小就陪在身边的骑士,突然启齿道出一个叫后者不明所以的问题。“我只知道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
“被除名者,本该无名。”骑士的声音不泛任何情绪,已经不是如止水一般平静了,而是如一潭死水般幽静。“至于原名,则为审判。”
“审判.....真是个严肃的名字呢。”白临霜轻笑道,抬手拍了拍银盔的肩膀,手中折扇轻轻拨动,汇聚的灵气便已呼啸,凭空造起一片又一片的氤氲雾蒙。“走吧,让我们去下一个历练场地吧。”
“遵命,少主。”男子猛然起身,右手稍稍攥紧,一道通体黝黑的三叉戟眼然成形,电光火石间,三叉锋芒横扫氤氲,将其切出一般门户的形状,这一切的准备就绪都伴随着三叉戟的远遁消弭。见氤氲已开,白临霜便不再拖沓,昂首阔步,直直地没入其中,银盔骑士则是紧随其后。
寂静再临,但并不持久。从和园出去,行三百余步,便是内陆第一个规模较大的城镇,在其最外围有一家生意火爆的面食店,不论是天灵帝国的居民,亦或是白家之人,都是这家店忠实的拥趸,所以,这家不过两层楼高的面食店,向来都是人山人海的。
可今天,除了掌柜的老妇与几个伙计之外,它已是人去楼空,甚至清冷得有些凄凉。
“你来了。”老妇扬眸,远望那一位沐浴着金光步入店内的女生,慈祥地说道:“我都等你好久了,面都凉了,只能给你拌凉面咯。”
“可以。”仅是及肩的短发,唯一如墨的黑眸,来者可不正是白兰雨么?只不过,这次她的到来,却没有了以往的笑容满面,哪怕仍挂微笑,强撑的迹象亦是十足明显。
跟着她身后的不再有三人了,只有单臂的敦煌。田叔从他手中接过了碧尔的身子,将其带回自家庄园疗伤去了。
“先坐会啊,面一会就好。”老妇人微笑道。
“恩,麻烦了何姨。”白兰雨回以有些吃力的和煦,朝着店内自己无比熟悉的一个角落走去,沉默寡言的敦煌一路相随。
二人对坐,清茶被店内手脚利索的伙计送上。
“说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举杯饮尽泛着腾腾热气的清茶,白兰雨并不想多做客套,直接单刀切入主题。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有关雪儿的事么?那个她不能接触灵体的事情。”敦煌用单手托着腮帮,严肃地说道。
“这我当然记得,怎么了,你查出原因了?”白兰雨挑着眉头,以万分正经的眼神灼灼注视着敦煌。
“没错,那并不是什么先天疾病,而是雪儿她体内的血脉,或者说,樱雪体内的血脉,很有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敦煌沉声道,可没等白兰雨发问,他已抬手制止。“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樱雪和雪儿她们,真的有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血脉,那个荒芜的,满是死亡的冥界。”
“冥界...怎么可能呢...姐姐她...雪儿她...不...这一定不可能...那老头子讲的绝对不是真的......”
是什么驱使着白兰雨参加这场盛典的?是什么驱使着白兰雨要凭借本我的实力说服众生的?信念,一个证明姐姐、证明雪儿并不是什么来自冥界的妖女的信念,可如今,当与二人关系比起自己只有多没有少的敦煌正色诉说着这白兰雨一直否认的事实时,难以置信便是油然心生。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骗我....”晶莹的泪花慢慢聚于眼角,可敦煌却并没有因此而心软,他点着头,脑袋一寸一寸地落下,又一寸一寸地抬起,无比郑重。
“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这些杂糅的风云变幻终是让我认清了雪儿和樱雪背后的身份。”敦煌叹息着说道:“我不管你相信与否,事实就是这样。”
“我之所以会不顾五年之约也要来到行天大陆找你,一方面是把这件事告诉你。”斟满一杯清茶,敦煌的表情十分凝重:“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夜阁的后人得到了冥界的帮助,现在正一直追杀着我,雪儿如果跟着我,一点儿也不安全。”
“冥界......冥界......”白兰雨低着头,默默地咀嚼着这个曾一度萦绕心间的阴霾,半晌,她才扬起头来,五味杂陈的眼眸中投射着异样的光泽:“冥界这样做...目的是为了什么?”
“冥界要对我们的世界动手了。”敦煌深吸一口气,眉眼当中朦胧着一丝丝无力,“他们会先在我们的世界选择合乎心意的宿主,然后以帮助他们为由,渐渐取得他们身体的控制权,并透过这种肉体作为媒介,好让本处冥界的灵体得以降临于这个世界。”
对于冥界,敦煌的了解从来都没有多深,之所以会有如此清晰的分析,其背后的主要推手乃是先前由郑昇留下的那一枚菱形琉璃,当中不仅仅记载了郑昇的部分记忆,还详细列明了冥界之辈该如何才能降临人间的步骤。
“那...姐姐和雪儿她们...”白兰雨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敢往后想了。
“她们是特殊的。”只有在提起这两位在敦煌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女生时,他紧蹙的眉头才会微微舒展。“虽然我也不清楚究竟哪里特殊,但我敢断言,她们绝不是那些与冥界同流合污之辈,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