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的气旋轰然,伴着高耸入云的璀璨成为了烧开永夜的第一缕光,灰橙双色的缠绵一度吞噬了敦煌形单影只的身形。一云间的高温瞬息焚尽衣摆,随后,敦煌便是彻底消失在骆哲阳的注视之下,生死不明。
眼见仇敌被天外之物打了个近乎灭顶的无妄之灾,骆哲阳的心中确实没能泛起任何波动,料想中手刃仇人的快感没有半点萦绕心头的迹象。仰着因翻滚而显得风尘仆仆的身子,骆哲阳竭尽所能地撑着几近封落的眼帘,用呆滞的神光观望着不远处的双色缠绵。
“那...那是...”因为难以置信,骆哲阳用染上鲜红的唇瓣结结巴巴地吐着震惊,这一灰一橙的完美搭配,这盘踞了他心中半壁江山的惊艳,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出现过了。
“东...”回光返照的气力没能支撑到他说出最后一句虚弱中的惊诧,早该垂落的眼帘如期而至,为骆哲阳送上了昏阙的黑幕。而后者却只能裹着心海中的不甘,沉沉睡去了。
“吼——”届时,一声激昂的啸吟直抒威壮,自空回落的寒芒凝若笔直龙影,携着第三者银光悍然闯入了唯有灰橙二色缠绵的光柱之中。
锋芒毕露的庞龙之影仿要劈开天地一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看似苦情缠绵的双色光晕一分为二。得益于光柱的退散,被吞噬其中的敦煌才可再一次形现于世,他的样子不算狼狈,一身衣袍唯有原本飘逸的长摆化灰飘零,其余地方也只是隐隐多了几分无伤大雅的破口而已。
左手中,一柄横举入天的幽剑不退不让,稳稳地架住了一道瞬身而来的凶煞掠影。后者长发飘飘,额前带着的那一面苍白,遮住了她的容貌,却没能盖住隐在轻雕的微弧之下的一对异色瞳眸。
如今的她,正以双手力撼锐不可当的剑锋,点落十指前的隆起菱形如若苍龙的指爪,一时间竟跟敦煌的念杀理之剑斗了个旗鼓相当。本该削铁如泥的剑刃划在那看似白皙轻嫩的肌肤上,却是压根烙不下半点印记。
女生用双手撑在剑面之上,双脚原是向天,却在其近乎无骨的扭动下倒着转出一记半圆,朝着敦煌当头砸去。
“破。”眼看着女生的玉足即将临头,敦煌却是用着极其沉闷的语调道出不明所以,刹那间,本在划开缠绵后消失无踪的龙影再度浮现,以一个缩小了足有百倍的身子,领着锋锐划开了女生面具的一角。
“咔——”如果女生没有去计较这一声由面具传出的悲鸣,而是选择继续凭借自己夸张的柔韧性斩落一脚,那一柄隐于鞋面的涂毒匕刃势必能洞穿敦煌的天灵盖,甚至直接将其置于死地。
然而她并没有选择这么做,反而是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全部动作,剑面上的双手改抓为推,带出一阵后倾的劲力,携着她的身影飘落一方。
她匆匆忙忙地用手捂住了面具上缺失的一角。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是成为了催动余锋的钥匙,在清冷掩上俏脸的那一刻,原本还能撑一会的苍白面具便是猛然开裂,在转瞬间炸成漫天碎片,从中显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俏媚脸颊。
她头顶的猫耳如今正一颤一颤的,一对异色的眼眸也是止不住地扑闪着,看着周围散落的白粒,她的神情正诉说着一种极其不安的情绪。那副白面,对她而言,似乎尤其重要。
但这些都不是敦煌关注的焦点,持剑而立的他,眸内如今又何尝不是异彩连连?猫耳兽爪,一灰一橙的双色眼瞳,这种纵观天下也不一定能够寻出第二个的特例,就算是二十多年不见,敦煌也不可能忘记。
“唐灵东?”眺望着那‘死而复生’的唐灵东,敦煌的脑海中却已然是开了花,如果说骆哲阳所说是真的,那眼前之人的出现又究竟该作何解释呢?
“你...必须死...”不过是思索的功夫,那无比形似唐灵东的女生却是不知道从哪儿取出来一副新的面具重新戴上,下挎的面具再度遮住了她国色天香的俏脸,同时也为敦煌带来了两人自见面以来,女生所说的第一句话。
聆着话语中的杀气,敦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珠子还不时地转向了后方已然陷入昏阙的骆哲阳,暗骂道:“还真有夫妻相啊你们,连杀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回掠的长剑随着手腕微转而轻轻点在敦煌的胳膊上,一对不亚于双色的奇眸烁着寒芒却不显杀意,正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女生。
两人虽是相隔足有十米的距离,但这样的距离充其量不过是一步的功夫而已。只见重回苍白拥抱的女生率先发难,裹着紧身裤的长腿微抬,随后悍然刺入平整的土地,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眼睛刚闭,一对足以撕碎金属的爪刃却是已然凌驾,修长的五指如今悉数呈出倒钩之状,瞄着敦煌的额顶就是一记不留情面的下劈,速度之快,甚至还超过了骆哲阳的全力爆发。
古语有云:兽人之爪乃天赐灵物,可摧天下一切坚不可摧。
这样的江湖说辞固然逃不开夸张的成分,毕竟兽人在这个世界上少说也有万来的人口,若他们每一个都拥有这样所谓的天赐灵物,这个世界还轮得到纯种人类指点山河?
但凡事总要有先例才能创造出一传十十传百的谣言才行啊。而对于敦煌来说,他之所以会相信这样一句古语,其背后的原因就是因为唐灵东这个异才。
毫不夸张地说,在敦煌见过的所有人里头,有且只有唐灵东能够凭借自己的爪子,不掺任何花哨,捏碎兵鬼,那个厚颜无耻却又是名副其实的曾经天下第一的佩剑。
哪怕是现如今属于敦煌的念杀理之剑,这样一把在神器榜上都是常年位居榜首的神器,都在之前的碰撞中被唐灵东留下了十道蠕动的口子,其威力便是可见一斑了。
既然锐不可当,那就避其锋芒。再加上心有顾忌,敦煌索性没有再次用剑锋硬憾直取自身头骨的利爪,而是改用剑柄上挑,朝着唐灵东的肘关节来了个精确打击。
然而,不论是唐灵东的主动攻击还是敦煌的被动防御,最后的结果却都是彼此落了个空。不是说敦煌的反击没能奏响,也不是说唐灵东临时变卦采用了第二种攻击手段,这一切的背后推手,不过是另外一道更加璀璨的金光闪烁而已。
那化成巨形流体的金光不由分说地将如猛虎般前扑而出的唐灵东直接纳进那柔韧的空间中,而后瞬间崩解,带着她的倩影奔入无云的天空,一去千里,不知所踪。
“看来这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啊。”金光的璀璨引着敦煌的注意向后转去,可尽管他是立马转头了,却也依旧没能赶上金光消失前的最后一幕,这叫他有些遗憾的同时,也将其心中的疑惑提到了顶点。
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时,高耸入云的光束也总算是收敛了下来,一度被驱散到没有半点生存地位的深邃紫意终是小心翼翼地拾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地,也将一众隐匿在丛林中打着寒颤的士兵身影给带了出来。
他们全副武装,披着厚实的铠甲,奈何放在敦煌眼里却是形同虚设。他们彼此握着各式各样的刀枪棍棒,正用色厉内荏的眼神盯着已然松开剑锋的敦煌。
“你...你究竟是谁?胆敢...胆敢侵犯凝冥城之威...不...不想活了!”为首的那一位纵然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凶煞的狼头光是瞥上一眼就足以吓破一众小朋友的胆子,然而在敦煌的面前,他却是跟一只小狗无异,就连说话也是底气不足,用支支吾吾的结巴吐着没有半点意义的威胁。
“去照顾照顾你们的城主吧,他受伤受得不轻。”敦煌故意让开一步,将那被他挡在背后,仰卧在草坪之上的骆哲阳展示给一众兽人士兵看。“至于我的身份,就不要打听了。只需要记住,我是你们城主的大哥就行了。”
“城主!”两声更显娇嫩尖锐的女音从一众兽人士兵的簇拥中响起,眨眼之间,两道身披轻甲的女生便是从一群大汉中脱颖而出,她们拎着大包小包,争先恐后地赶到了不省人事的骆哲阳身旁,以默契的配合迅速调制着最为适宜的药品。
“既是如...”率先开口的狼头将军大松一口气,刚想要跟敦煌再多说两句呢,就发现本是持剑而立的潇洒男子已然冥飞鸿鸿,在悄无声息中隐去了有关自己的全部踪迹,如此的神出鬼没,再一次让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陷入沉默的哑然......
凝冥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距离那座最高峰少说也有千米多的距离,所以对于那边产生的异变,除了刚才燃尽幽紫的绚丽一幕外,居住在这头的市民们其实都是很无感的,充其量也就是象征性地惊叹几声,随后再度投入日常生活之中罢了。
在那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最为常见的反倒不是人类,而是长得千奇百怪的兽人。至于那些与人类一模一样的‘人’,在这儿大多也都是由妖精幻化而来的。
能够化形成人的妖精,其修为自然是有一定的保证的,在这永夜的凝冥城中,其地位也是相对而言属于较高的那一批。
所以,当东方颖霄维持着她的本我形态出现在这永夜的凝冥城时,大多数行人对她投来的目光都是敬重而礼貌的。尽管她本人的双眸已然深陷呆滞之中。
那不是因为看到如此多的兽人而感到的震惊,毕竟作为东方家的一员,她自幼饱览群书,对于兽人这一奇特种族也是十分熟悉的。她之所以会双目无神地伫立街角,只是因为她过来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惊悚了。
毕竟东方颖霄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出身东方家,但一身娇柔的气却跟修行八竿子打不着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却是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以极速滑翔千米之后俯冲落地,这样的刺激对她来说着实有点太过了。没当街呕吐就已经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