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早有一些个近处的人家儿晃出了人来,那些个人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敢近前,看到这一前一后地静下来了,这才有一些个胆儿大点儿的走到了稍近一些个的地儿,隐在了啥房子大山后面,啥墙头旮旯处张望。
齐月的妈被那个日本大兵踏了几脚,已经昏死过去。齐月也已昏迷不醒,双手还死死地抱住那个日本大兵的一条腿。到了这时,那个日本大兵不再捂着自个儿的青黑肿胀的脸,也不再挣扎,不知是已经懵了还是傻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两眼茫然地看着面前冻得硬梆梆的地面。
别再挺着了,赶紧救人哪!要救当然得救齐永库的媳妇儿和闺女啦!得先把这两个人抬到屋子里!这时虽然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但正值寒冬,就是好人躺在地上那也够戗,更何况是受了伤的人哪!
齐永库蹲在齐月的身边,嘴里一边儿叨咕着,一边儿使劲儿把齐月拼死搂着那个日本大兵一条腿的双手掰开。月儿,爹来了,把手松开,咱回屋--
这时,那个日本关东军巡逻队的大兵到了!领头儿的大兵,一看这院子里外的情景,看出这地儿刚刚是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对抗,那不用说,是他们大日本关东军的大兵吃了亏啦!又看到院子里两个男人正在往起抬着一个女人,立时就嗐了一声,大声喝道,都不许动!那六七个大兵一下子就冲进了院子,接着就把院子里的那伙子人围上了!
那个领头儿的大兵这时却顿了一下子,他看到了齐永库和白果棉袄袖子上缝着的红布条儿!知道这些个人可是荆家沟保安队的人,并不就是荆家沟普通的住户乡民!但他在心里很快就进行了权衡!这些个带着红袖头儿的人虽说不同于荆家沟的一般百姓,但也不同于我们大日本关东军!今天,他们胆敢把我们大日本关东军的人伤了好几个,这还了得!按照中国人,不,满洲国人的话说,这不就是造反吗?那个领头儿的回过身来用持着短枪的手向他的两个手下比划了一下子,接着又向坐在地上的那个日本大兵摆了摆,意思是让那两个大兵过去把坐在地上的那个大兵扶起来。接着,他就粗着嗓子吼道,全部带走!吼完转身,想到院外再看看院外的那几个关东军大兵都是咋个模样了!是死还是活?他一转身,却一下子就愣在了那儿!就在那几个巡逻队大兵的身后,两支锃亮的驳壳枪的乌黑枪管正向他的胸口瞄过来!院门口还有两个年青人正端着长枪在向他们这伙子日本大兵瞄准儿!显然,他的那几个巡逻队大兵还没有发现自个儿的身后已经有人端着枪在瞄着他们了!
端着两支驳壳枪的是荆志义和齐永和,荆志义和齐永和是一前一后到的。
那个巡逻队领头儿的大兵那哪遇到过这种事儿!真真儿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那张圆圆的脸上表现出的不但是一点儿害怕的神态也没有,反而由骄横一下子转为愤怒!他瞅了瞅用枪对着他的那两个人,脱口而出--八嘎!
那几个巡逻队大兵见状,听到他们那个领头儿的大兵嘴里喊出了混蛋的话来,顺着他的眼光急回身一看,立马就调转枪口。但这些个人也都眼光闪烁了一下子,恍惚间觉得面前的这些个人有些个相熟!那他们日本关东军巡逻队的这些个大兵,来往于荆家沟与覃庄之间,不说走了八百遍也差不多了,早见过荆家沟保安队的这些个人无数回了,哪能不相熟呢?至少是见过多回了!但问题在于,以前在荆家沟的街上遇到了,这些个袖子上带着红布条的人都是较比谦和的,今儿个竟然敢拿着枪瞄着他们!真真儿就是胆大包天!
白果这时有些个着急起来!要知道,他们这些个人不怕这么耗着,但齐月的妈和齐月姑娘是经不起这么耗着的!那已经就是昏死和昏迷过去,如不及时救治,那命还能不能保住可就真真儿不好说了!白果看到荆志义和齐永和用枪逼住了那些个巡逻队的大兵,毫不迟疑,拽了一下子齐永库的胳膊,俩人儿二话不说,哈腰就把齐月姑娘抬了起来!那个巡逻队领头儿大兵听到了声音,再次回过头来,又是一声吼叫,嗐!可这边儿,荆志义端着那二十响驳壳枪跟着就上前了一步!荆志义是在向这边儿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张开了枪机的!那二十响只要持枪的人手指头一搂,他们这些个巡逻队大兵是不是还能活着可都是不好说的事儿了!
这样想着, 那日本关东军巡逻队领头儿的大兵面部上的愤怒表情立马可就有了些个变化,变得有些个迟疑。白果见状,那还等啥,遂和齐永库抬起齐月就走!
两人抬着齐月进了屋子,放在炕上,接着又出来抬了齐月的妈,同样置于炕上。看上去,齐月的妈伤势要重一些个。白果心里明白,眼下,首要的是要把人从昏死昏睡的状态中弄醒,然后才是疗伤的事儿。白果琢磨,这也顾不得许多了!到了外屋灶间儿,用水瓢在水缸里?了瓢凉水,让齐永库找了一条毛巾,回到屋子里,一瓢水就向齐月妈的脸上浇了下去!齐月妈的脸抽动了一下儿,并没有醒过来。这边儿齐永库不停声地叫,月儿她妈!月儿她妈!把那些个从齐月妈脸上流下来的水用毛巾沾一沾。白果一看没醒,也不迟疑,再次到了外屋灶间,再?一瓢凉水,进到屋子里,再次倒在齐月妈的脸上!这回齐月妈醒转来了!一声咳嗽,早把流到喉咙里的凉水喷了出来!
白果和齐永库一看齐月妈已经醒过来了,两个人的脸上可就有些个暖了暖!白果再次到了外屋灶间,再次?了一瓢凉水,回到屋子里,来到还昏迷着的齐月面前,这回,白果没有把一瓢水都浇到齐月的脸上,而是用手把瓢里的凉水兜出一些个,直接就洒在了齐月的额头。齐月反映较比敏锐,一下子动了动,遂睁开了眼睛!
白果告诉齐永库,快去灶上烧水,然后给她们母女俩儿喝下去。交待完毕,白果就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时候,齐永库家的院前街上可热闹了!一左一右的乡邻这时胆子都大了起来,但也还是没有太大,都远远地在那房前屋后看着,有的就堵在那下街的两头儿。院子里外的局面基本没啥太大变化,两边儿的枪也还都那么举着!
这个时候,荆继富到了!荆继富手里也拎着一把擦得锃亮的二十响驳壳枪!当然,那袖头儿也是绷着一块红布条儿的!
真真儿就是岁数不饶人!荆继富同荆志义一块儿出的院门,荆志义都到了一会儿!就连后从他家院子里冲出来的那两个本是留下来值班儿的小年青儿的都是比他先到的!其实,这个事儿也不能怪他。荆继富出了自家的院门,却忽然调回头往家里跑!华子一看,有点儿糊涂了,这老爷子这咋往回跑哪?遂问了一句,爹!你这是做啥?啊!咱回去取枪!取枪?爹,你那枪在哪儿,咱给您取去!不--也行!就在咱的枕头下面哪!一会儿的功夫,华子把枪给荆继富取来了!华子知道,当时覃县警察局长罗永给荆家沟保安队弄了四把驳壳枪,曾想发给白果一把,但白果没有收,那把枪就给了齐永库了。那,咱爹的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哪?
就是这个取枪的功夫可就让荆继富到得晚了一些个。街上的那些个人一看是保长来了,立马就让出了一条道儿让荆继富过去。这时,人们的眼睛可就闪出异样的光来了!这荆保长都一百来岁了,竟然也拎着一把枪!这样说,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儿,说的是荆继富年龄大了一些个,倒也没有啥不好的意思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