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志国在卢姐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鱼中得到了省委的指示,还是一张小纸条,只有两三行字,钢笔楷书,很简短。纸条上写道:
文昌俊已为日本间谍所用。经查,刘森曾受日本关东军间谍机构培训,血债累累。请掌握此人行踪,提出除奸执行方案。
这是中共满洲省委对荆志国提出的要求甄别文昌俊身份和清查刘森究竟是为何人的答复。
晚上,吃过了晚饭,荆志国趁着卢姐收拾厨房的当口,瞅了瞅陈果说道:
“咋?这几天怎么不爱吱声哪?”
“没有啊!你天天回来得挺晚,你让咱跟谁吱声啊!”
“陈果,有个事儿你还得帮帮咱!”
“啊!荆大科长,这是在哪儿学的!在家说话还得这么客气吗?说,啥事儿?不会是又给谁照相吧!”
“你们学校的那个老刘师傅除了在你们学校当校工值班之外,他每天还干点儿啥?”
“这个--”陈果听荆志国这么一问,把眼睛从学生的那一摞子作业本儿上抬起来,看着荆志国。“这个,咱还真就说不上了。他就一个人儿,可能也没啥太多的事儿吧!咋?”陈果忽然象想起了啥似地,又问道,“诶?荆志国,前几天你让咱给老刘师傅照的相片,到底是要干啥用啊?”
“陈果,现在这个时候,你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你可得心里有数!干啥用,不是咱不告诉你,你就是知道了也没啥用!有这么个事儿,你每天在学校帮着咱盯着点儿那个老刘师傅!看看他每天都干点儿啥,都上哪儿去,越详细越好。”荆志国用炯炯的目光看着陈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正色说道,“这个事儿,也象你给他拍相片一样,不能让任啥人知道。”
陈果回答:
“这咱懂!”
“咱给你一周时间。”
“行!”
第二天上班,陈果象往常一样从刘森呆着的传达室旁走进了校门。刘森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直地看着陈果,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陈果就走了过去,进了教学楼。
一周过后,荆志国听了陈果观察到的刘森一周以来的活动情况后,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陈果的脸儿,看得陈果都有点儿莫名其妙了!这是咋?咱说的有啥不对吗?
看了好一阵子,荆志国摇了摇头。这下陈果就更有些个不懂了,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儿啊!你说让咱看看老刘师傅这一周都干了些个啥,咱给你看了,就这些个事儿,再没别的了!没有就是没有,那你也不能让咱给你偷去!荆志国缓过来劲儿了,有些个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对陈果说道:
“行!他这一周真就是哪儿也没去?”
“那还有假?除非他半夜出去!那咱也不能半夜跟着他!”
荆志国说道:
“咱不是说你说得不对!行,这个事儿,你接着还得帮咱注意些个就是!”
“咋?这个老刘师傅不是好人吗?”
荆志国瞅了瞅陈果,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站了起来,说道:
“天儿也不早了,没啥太多的事儿,就早点儿睡吧!咱心里有点儿闷得慌,想出去蹓跶蹓跶!”
“咱也觉得有点儿闷得慌,咱也正想出去走走哪!正好,咱陪你出去蹓跶蹓跶!”
荆志国瞅了瞅陈果,笑了起来,说道:
“那行!走吧!”
俩人儿穿好了衣服,带上了门钥匙,跟卢姐说了一声,就从家里出来了。
走在奉天的大街上,就觉得奉天冬天的空气并不清新。年末岁尾了,大街上却一点儿过年的味道也没有,迎面却有一股股的寒风兜头吹过来。荆志国把头上戴着的貂皮帽子往下压了压,把身上穿着的大氅那宽宽的裘皮领子往上翻起来,陈果也把自个儿的一条狐狸围脖儿重新围了围,陈果拥着荆志国的胳膊。
两个人就象约好了似的,也不说话,就朝陈果她们那所中学走了过去。
到了学校的院墙附近,两个人靠近院墙一直朝校门口走过去,没事儿人一样,悠悠哒哒地。到了校门口,两个人没在停下来,而是一直从校门口走了过去,只是很随意的朝学校院子里瞅了瞅。院子里漆黑一片,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荆志国想,这个事儿很简单。
按照中共满洲省委的安排,荆志国当面向鲁敬滨报告了所了解到的情况。提出了执行方案。
听了荆志国提出的执行方案,鲁敬滨点头同意。接着,鲁敬滨告诉荆志国,经省委派人与中共滨江支部协调,牡丹江警察系统的一位同志介绍,刘森勾结日本关东军滥杀无辜,以清除匪患为名,前后杀害近百人。据情报,此人已正式加入日本关东军,并已失踪多时。你拿到的相片,经认证,确为此人。省委认为,刘森潜入奉天那所中学,伺机窃取各方面情报的同时,矛头所指,很有可能就是你们夫妇。这个刘森胁迫文昌俊为他所用,徐老师很有可能也是为他所害!此人已成为反满抗日力量的巨大潜在危险!
大约过了两三天的样子。夜已经深了,刘森忙完了一应的事儿,已经就在他那间储藏室的钢丝床上躺下了,却听到学校朝向大街一面儿的东门有人哐当哐当的推大门。这一天正好是轮到他值夜班,那负责西门和北门的校工并不在学校。刘森也没有好好地穿上衣裳,就出了储藏室,打开了教学楼的大门。门已经打开了,他又磨回身,走回到储藏室,把放在枕头底下的枪捞出来插在了腰间,这才又走出去,朝院门口那边儿喊了一嗓子:
“找谁呀?”
那边是两个男人,说道:
“师傅,咱们的孩子这咋到这时还没回家哪?学校还有人吗?”
“这都啥时候了还有人!没有!”
“你把门打开!孩子到现在没回家,咱进去看看,是不是在哪间教室哪!”
“在啥教室在教室!放学的时候,咱是挨个教室看了的!没有!都走了!”
“你这个人这咋这样哪!你让咱进去--”
门口那俩人儿说到这儿就不往下说了! 停住了,却回头朝身后的街上瞅了瞅。一看身后的街上啥人也没有,立时就两只胳膊往上一伸,攀住了那大门上面的铁梁儿,蹿上了铁门!那站在楼门口的刘森,这时早被从黑暗处闪出的两个大汉摁得跪在了地上,捂住了嘴,拖到了阴喑处,接着一根细细的钢丝就勒上了他的脖子!等到那两个从大门上爬进来的人到得跟前,那刘森可就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那两个人并不耽搁,直接就进了教学楼,把那储藏室里的钱物,还有装着电台的那个皮箱,都归笼到一块儿,刘森身上的枪也早被一个黑乎乎的小子插在了自个儿的腰上。把挂在墙的那串钥匙拿着,出教学楼门,到院门处开了院门,出去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从哪儿推来了一辆平板车,把刘森的尸体装到了一个麻袋里,又把那些个钱物和电台啥的也都装在了另一个麻袋里,都装上了平板车。出了门,储藏室的门和教学楼的门都关好,但并不锁,倒是院门待那平板车推出后,有一个人从里面原样儿锁上,再把钥匙送回原处,然后翻出院去,几个人随后就消失在了奉天大街上的浓浓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