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所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天空灰蒙蒙的,空气也有些沉闷。
似乎又要下雨了。我抬头看了看天空,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今晚是崔一奶奶的头七,过了今晚,烧过纸之后,明天一早,棺材就该下葬了。
我心里不由期盼起来,只要平安度过今晚,明天我就可以回北京了,彻底和这个该死的村子说再见。
一路转过村中的小卖部,路上的人便少了起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随着我的动作,不时的回荡着,就好像一个人踏着和我相同的步子,跟在我的身后。
虽然明知是回声,我还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上空荡荡的,没有看见人影。
心下一松,我回过头来,眼前却多了一个人影。
黄色的道袍,乱糟糟的胡子,这个人竟然是昨天中午死掉的若智道士。
我吓了一跳,掉过头就往回去跑。
一下子跑到村中的小卖部前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急急的回过身子一看,黑压压的小路上,撒满了银色的月光,并没有看见道士的影子。
本来想着若是道士追过来,我就往小卖部里面跑。
我使劲的摇了摇头,心想是这几天精神恍惚,估计又是眼花了。
揪着的心放了下来,我正打算往回走。
没想到还没迈出两步,我的肩头就多了一只手,硬生生的把我勾了回去。
我吓得身子一颤,连忙回头,这一下正好撞到若智道士怀里。
这一下把我吓得够呛,差点就晕了过去。
明明昨天看到了他的尸体,今天这个人又出现在你的面前,这种恐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脚下一软,我张嘴就要尖叫。
若智道士连忙伸手去堵我的嘴,我心里一急,一口咬在若智道士的手指上面。
那道士疼的直叫唤,我被他吓坏了,哪里还敢松口,闭着眼睛,就想把道士给活活咬死。
“给我松开!”若智道士也急了,抬手就给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我被打的差点背过气去,咬的死死的嘴巴也松开了。
若智道士连忙把手抽回去,另一只手不停的抓着他的手指头揉着,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他妈属狗的啊,可是咬死道爷了!”
我一听这话,才试着睁开眼睛,嘴里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你见过死人怕疼的吗?”若智道士不高兴了,抬手又要抽我,却被我躲了过去。
“你,你不是死了吗?”我还是有些不相信,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打算一看势头不对,就脚底抹油。
若智道士把那手指头揉了半天:“没脑子的东西,要不是为了救你,道爷我至于受这委屈!”
我站着看了半天,听这口气,绝对就是若智道士本人,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人吓人,吓死人,你自己把手指头给我往嘴里喂,被咬了还能怪我?”
我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半天,气的若智道士差点又动手打人。
我问若智道士怎么死而复生了,他说他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那本事。
听他解释完,我才知道,他在崔家吃了亏,迫不得已只能用道家气功闭气装死,才逃得一条命来见我。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道士支吾了半天,就是不说。
我追的紧了,若智道士就敷衍我,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不要再问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说,或者是不能说。估计我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几天见到的人,不管是谁,说实话,或者是说假话都对我有所保留。
说实话,我很反感这种口气,动不动就拿生命来威胁我。
若智道士唠叨了半天,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他已经尽力了,今晚,我要想躲过一劫的话,必须尽快回到崔家的宅子里。
这一点,和中山装老头子说的是一样的。
我问他,要是今天就连夜离开村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若智道士说,让我走的时候,我没有离开,现在这个时候说走,已经晚了,就是神仙转世,今晚跑出这村子都得脱一层皮。
我被这话吓得够呛。
若智道士的话,我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相信的。
道士虽然嘴臭,但从来都没害过我。
道士又交代我说,今晚在崔家,绝对不能睡着,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就从房间里面出来。
至于具体能看到什么,道士说他也说不准,让我随机应变就好了。
要是做得好,这条命就能捡回来,要是走岔一步,今晚谁都救不了我。
我说,你这种话,说了等于没说,什么叫我随机应变,我哪里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抱怨了几句,若智道士还是什么都没给我透漏。
我想起中山装老头子交代的,说是让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出来,只要一出房间就是死。这又和若智道士的安排截然相反。
我试着问了一下道士,说是要是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会怎么样。
道士笑了一下,说房间里面放在以前是最安全的,但今晚的话,守着房间绝对是死路一条。
我心说,还好没听中山装老头子的话,这个人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好像真的是为我好,但要是真听他的,保准给我坑的命都没了。
道士最后提醒了我一句,要是对自己没有把握的话,就把鞋带解开,兴许能保我渡过一劫。
道士说完就走了。
我喊了半天,道士愣是没有回头。
他说明天中午十二点,他在村口等我,要是我能准时赶来的话,他能保我平安,助我离开村子。
眼看着道士走远了,我心里越想越没底。
尤其那个让我解开鞋带的细节,在我想来,简直就是坑人。
吊着鞋带子,关键时刻,逃跑的时候,绝对掉链子,说不定一个跟头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不管怎么想,我都想不出他让我这么做的目的。
但最终,我还是蹲下身子,将左脚的鞋带给解开了。
待到现在,崔家的事情我一无所知,能够让我相信的也只有若智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