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察觉到了王之的敌意,无奈暗中一笑,他如此低调谦和,还是有人嫉妒,他又有什么办法,好在他并不在意王之对他的态度,虽说王之是王黄之孙,王黄又贵为魏国相国,他却是清楚王黄尽管深得魏王信任,却为人圆滑,是从来不会得罪任何一方的中间骑墙派,是以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同盟,他接过姜姝的话笑道:“姜小姐过奖了,在下一介商人,哪里有什么文采?姜小姐来得正好,若你不来,在下还要派人前去请你,司马公子正说要还清所欠的姜家货款。正好公主、乐公子和王公子都在,也好做个见证,省得让人误会了司马公子无钱还债或是故意不还,平白辱没了司马公子的英名。”
“周兄说得对,我也正有此意。”司马运当即站起,招呼手下,“取金一百斤。”
姜姝心生欢喜,司马运的欠款困扰姜家已久,原以为再难要回,不想上次周方主动提出要帮姜家讨要,她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不想今日在家中听到善信阁人声纷扰,想起有些时日没有和周方相见了,何不踏雪来访。
却在善信阁门口遇到了乐旦和王孙,更让她惊喜的是,司马运和公主也在,不由她不对周方高看一眼。待听到周方提出要司马运还款而司马运一口答应时,更是对周方刮目相看,不知道该形容她内心的震惊了。
姜姝并不知道周方如何迫使司马运还款,却清楚一点,司马运为人表面上谦和大方,实则疑心极重且无比吝啬,所欠姜家货款高达黄金一百斤,每次催要货款时总是满口答应,随后却又总是不付诸行动,再催之时又找各种理由推脱。总之,不断地在答应和推脱之间拖延,分明是想赖账不还。
有一次逼他逼得急了,他一改平时的温文尔雅,恶语相向之余,还扔下狠话说,若是姜家再不识趣,他会让姜家名誉扫地,在安邑无法立足。
许多没有见过司马运是如何嚣张的人想像不到司马运狂妄时的嘴脸是怎样的不可一世,姜姝本来还担心周方向司马运讨要姜家货款不成,会被司马运威胁,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司马运如此爽快地答应还钱了。
周方真了不起,姜姝再次朝周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不多时,手下取来了黄金,司马运又从身上摸出一块金子,一并交与姜姝:“本金连同利息,一并偿还。我司马运向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一诺千金。”
姜姝也不推辞,接金在手:“君子一诺,千金不换。姜家和司马公子的欠债,至此两清。多谢司马公子的慷慨,本金我且收下,利息不如当作今日聚会的花费,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甚好。”魏任鼓掌笑道,“还是姜妹妹考虑周全,我等要是吃穷了周公子,下次周公子说什么也不敢再邀请我等了。来,周公子请收下金子,就当作今日的开支了。”
周方也不推辞,接过金子,还笑着掂了掂,开心地一笑,放进了衣袖之中。王之不由面露鄙夷之色,如此贪财见小之人,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宵小之辈罢了。
几人重新落座,公主自然上座,左首司马运,右首王之,王之的旁边是乐旦,司马运的旁边是姜姝,周方坐在姜姝身旁的末座作陪。
本来乐城想坐乐旦的位置,却被王之制止,王之坚持让乐旦坐在身边,司马运也附和王之,魏任默认点头,乐旦虽很是不快,却还是不忍拂了公主之意。
“今日难得相聚在善信阁,高朋满座,良辰美景,来,干了杯中酒,愿来年丰收,魏国国运昌盛。”魏任举杯,目露浅浅笑意,“也祝愿各位事事遂心。”
众人同时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王之站了起来,抱拳说道:“王某今日也有事请各位做个见证……”他后退一步,转身面向乐旦,“旦妹妹,在下仰慕你已久,难得今日良辰美景,又有公主、司马公子同席,在下斗胆向旦妹妹求亲。王家愿与乐家结为秦晋之好。”
乐城拂然变色,起身一把推开王之:“王之,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父母不在,兄长为大。我身为乐旦长兄,你不向我提亲却向乐旦求亲,是何用意?”
周方也是暗自摇头,王之此举不合礼法,是有意羞辱乐城。
王之傲然一笑:“乐公子,你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何况是旦妹妹的事情?在我看来,旦妹妹倒是比你有主见多了。”
乐旦微微惊愕,她本来有一丝慌乱,却见周方朝她投来温和的目光,不由心中安定了几分,缓缓起身说道:“小女子承蒙王公子厚爱,深感荣幸。只是小女子婚姻大事自有爷爷和兄长作主,况且小女子也心中自有良人。”
王之没想到乐旦会拒绝得如此直接,他还以为凭借他的才貌与身世,乐旦嫁他也是攀了高枝,不由大感羞怒:“这么说,旦妹妹是要拒绝王某了?好,王某再斗胆问上一问,你心中的良人是哪家公子?”
乐旦支支吾吾,目光跳跃不定,脸色羞红,低头不敢多看周方一眼:“他是谁和王公子无关……”
乐城怒了:“王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司马运嘿嘿一阵冷笑:“乐家和王家联姻,对乐家来说是高攀,乐公子,我奉劝你一句,不要错过可以保住乐家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乐旦嫁到了王家,你在背后暗算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哼哼,我会不依不饶,打到你跪地求饶也不放手。”
莫非要上演逼婚不成?周方大了眼睛,今日王之来访显然是受司马运之邀,而司马运不请自来,又有何目的?他想要站起周旋几句,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是姜姝。
姜姝悄然摇头,小声说道:“司马运和王之向来交情深厚,司马史和王黄表面上各自为政,暗中是否互为策应就不得而知了。你置身事外才是上策。”
周方摇头:“姜小姐有所不知,我曾在乐府养伤三月有余,若不是乐府收留和旦妹妹悉心照顾,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姜姝轻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你娶了旦妹妹不就万事大吉了?对了,司马运和乐城又是因为何事而争执?乐城暗算司马运又是哪一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周方轻轻一按姜姝的胳膊,“稍后再说不迟。”
“不要,现在就说!”姜姝拉住周方胳膊,娇羞一笑,尽显俏皮之态,“我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你要是此时不说,我就当众说出你半夜从密道潜入我闺房之事。”
周方一脸错愕,传闻姜大小姐如高山雪莲,冰冷而不近人,不想意也有小女儿的一面,他才不怕她的威胁,当即一笑:“但说无妨,你说我从密道潜入你闺房之事,我来说潜入之后在你闺房停留半个时辰之事。”
姜姝脸颊飞红,埋怨地白了周方一眼:“周兄莫要跟司马运学坏了,竟也会轻薄了。”
周方轻声一笑:“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子爱慕女子,是人之常情,何来学坏一说?”
姜姝说不过周方,只好岔开话题:“不和你扯远了,我听到风声,说是有人暗中调查司马运在征战中山国时屠杀粮商之事,莫非司马运所说的暗算正是此事?暗中调查之人,是乐羊乐将军?”
周方微微一惊,姜姝在朝中有人,听到司马运屠杀粮商之事并不足奇,让人惊讶的是她可以瞬间猜到是乐羊所为,此女子非同一般。
周方点头:“此事现在已经瞒不住了,乐家和司马家以后将会势同水火。”
乐城本来早就对司马运怀怒在心,被司马运一激,更是火冒三丈:“司马运,你真当我怕你不成?来来来,我现在就和你比试一番,看你怎么打得我跪地求饶!”
“啪!”的一声,魏任摔了杯子,怒容满面:“一个是相国之孙,不知礼法向乐旦求亲。一个是将军之子,口口声声以武力相威胁。一个是大将军之孙,动不动就要和人比试,你们三人,都是名门之后,却在周公子和姜小姐面前,大失风范,世家子弟反倒不如商人,传了出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魏任身为公主,一向随和,又因年纪原因,常和乐旦以姐妹相称,并无公主之威。但毕竟是魏王最宠爱的女儿,勃然一怒,也有凌人之势。
司马运、王之和乐城忙躬身施礼,连称不敢。
几人重新落座之后,虽各怀心思,却也不再提及不快之事,随意谈笑一些风流韵事,倒也其乐融融。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不多时雪越下越大,茫茫不见天地。
几杯酒下肚,王之有了几分醉意,他摇晃着站了起来,朝司马运举杯:“司马兄,听闻此次出征齐国,魏王有意任命你为先锋官,小弟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愿与子同袍。可否向魏王举荐小弟为运粮官?”
周方抬头时正迎向魏任诧异而难以置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