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姐姐从哪里看了出来?”乐旦再次暗中打量少年几眼,还是摇头,“怎么看都是一个少年郎嘛。”
魏任笑了:“你看她的眉眼,你看她的身段,还有脖间的肌肤,还有手指的柔软,怎会是少年?更不用说她身上的女子气息了。你且离近一些……”
乐旦依言离少年近了几步,转身回来,摇了摇头,一脸不解。魏任笑了笑,轻轻一推她:“你再离周方哥哥近一些。”
片刻之后,乐旦又回到魏任身边,魏任问道:“有何不同?”
乐旦脸微微一红:“在少年身边,全无感觉,而在周方哥哥身边,能感觉他身上逼人的男子气息……为什么呀?”
“因为男子女子天性相吸,所以我说少年不是男子,是她身上没有吸引我们女子的气息。”魏任悄悄一推乐旦,“以后别再犯傻了,还会当一个女子是少年,万一不慎当一个少年是女子和他朝夕相处,岂不是要被辱没了名声?”
“才不会,姐姐不要取笑我了。”
周方也看出了门口的少年是女扮男装,无意中听到了魏任和乐旦的对话,悄然一笑,向前问道:“小二,可有新出的好酒?”
少年漫不经心地看了周方一眼,语气轻蔑地说道:“若是懂酒,无论新旧皆甘甜。若不懂酒,纵是佳酿也浪费。”
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也如此有个性,周方暗笑,也不理她,依次在两侧的酒坛前走过,最后停在了中间的一坛酒面前:“这坛酒多少钱?”
少年眼中流露了一丝讶然之色,摇头说道:“对不起,这坛酒不卖。”
“为何不卖?”司马运上前一步,笑容可掬,“既然是开店做卖弄,哪里有不卖的道理?你且说个价钱。”
“不说,我怕说了会吓坏你。”少年仰脸一脸傲然,“万一买不起,岂不是很丢人?”
“你说谁买不起?”乐城气不过,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别说一坛酒了,就连你这家店我要买下,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连你也可以买下。”
少年脸色一寒,手腕一翻,挣脱了乐城的手,后退一步,单掌竖立胸前:“客官请自重,再要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乐城大怒,被一个店小二当众反驳,他颜面何存,当即右手向前一探,再次抓向少年衣领。
“乐公子不可!”刚才少年身手敏捷,周方看了出来少年身手非凡,有心提醒乐城。司马运却悄然一笑,后退一步,摆出了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乐城哪里听得进去周方的劝,再说他出手极快,想要收手也不可能。少年脸色大变,以为乐城要轻薄她,身子陡然一转,身法极快,转眼闪身到了乐城身后,一掌劈在了乐城的后背之上。
乐城哪里料到对方一个小小的店小二竟有如此本事,本来正朝前冲,后背又挨了一击,收势不住,朝前便倒。
其实以乐城的身手,倒不至于一招之下就被少年打败,一是他太过轻敌,二是他出手过于草率,没有想好后手就出招了。是以才输得很惨,眼见他就要扑到酒坛之上,周方出手了。
周方虽然知道他一出手必然会被司马运更起疑心,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乐城扑倒在酒坛之上,摔一个稀烂,他左腿迈出半步,身子微躬,左臂伸出,堪堪接住了乐城的扑倒之势。
少年“咦”了一声,不由多打量了周方几眼,以她的判断,乐城必倒无疑,没想到却被周方轻描淡写的出手化解了。
“你是谁?报上名来。”少年昂首抱肩,气势汹汹地质问周方。
司马运将周方的出手看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假装没有看见,朝少年拱手一礼,呵呵一笑:“我几人前来买酒,不想惊扰了店家,失礼,失礼。在下司马运,这位是乐羊将军的长孙乐城乐公子,这位是周方周公子,未请教店家尊姓大名?”
司马运对一个店小二也如此礼数周到,确实难得,不管他是假装还是真心,至少表面功夫十分到位,远非乐城所能相比,更让周东替乐城担心的是,司马运确实包藏祸心,直接报出了乐城的家门,还抬出了乐羊。
“我说这么草包,原来是乐羊的孙子。乐家自乐风死后,后继无人了。”少年懒洋洋地朝司马运回了一礼,“我叫子良。”
“放肆!”乐城勃然大怒,拔出宝剑就要杀人。
“住手!”魏任实在看不下去了,如此没有城府,被一个店小二也瞧不起,乐城还不知进退,真真是让她无比失望,“乐城,不要做出有辱乐家门庭之事。”
乐城不敢不听魏任之话,收回宝剑,气犹未消地冲子良瞪了一眼。子良却回应了他一个调皮的鬼脸,乍现少女心性。
“子良,你可是中山国人?”司马运直截了当地问道。
子良摇头:“我是魏国人,从小生长在安邑,怎么会是中山国人?司马公子莫不是以为我卖中山国酒就是中山国人了?王孙酒坊所产的王孙酒,确实是由两个中山国人所酿,他们一个姓王一个姓孙,故名王孙酒。”
莫非真是他们二人?周方心中一紧,虽说在孙羊老店时他心中就有所猜疑,说是齐国人所酿之酒却是中山国酒,现在亲耳听到是中山国人所酿之酒,又名为王孙,就不会只是巧合了……他几乎可以断定,此二人定是他苦苦寻找的王松和孙西敢。
二人安然无事,还开了酒坊,本是好事才对,但一想到司马运也在,周方不由心惊,司马运在战场之上,曾经见过王松和孙西敢二人!
只要二人一露面就会被司马运识破,复国大计就无从谈起了。
周方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里。
“我不过是他们雇用的伙计。”子良背着手,装模作样地绕着司马运转了一圈,“看你气宇不凡,又腰间佩剑,一定是哪家公侯之子?不知当朝的司马史将军和司马公子是何关系?”
司马运微微一怔,他原本只想抬出乐羊的名头好让乐城家门蒙羞,不想一个小小伙计竟也知道他的父亲司马史,不由暗想,子良莫非也是朝中哪家大臣之后?
“正是家父。”司马运也没隐瞒,说出了实情,“难道子良也认识家父不成?”
子良掩嘴一笑,尽显女子之态:“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原来阁下是司马史之子,失敬,失敬。”
司马运谦虚一笑:“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愧对父亲威名。不知子良是谁家之女?”
“父亲是无名小辈,不值一提……”子良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不由脸微微一笑,“你瞎说什么,我乃男子,不是女子。”
司马运含蓄一笑:“既然是男子,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亲热亲热……”上前一步,就要挽住子良的胳膊。
周方感觉到了司马运对子良的试探,虽不知司马运为何非要对一个店小二如此大感兴趣,却也不想让子良过于被动,不管怎样,子良是王松和孙西敢重用之人,也算是自己人了。他了解二人,二人用人,必定深思熟虑。
子良毕竟年幼,哪里是司马运的对手,惊吓之下,连连后退。周方向前一步,挡在了司马运和子良中间,笑道:“司马公子好雅兴,我等前来买酒,不是交友。”
“有好酒岂可无好友?”司马运意欲绕过周方,继续纠缠子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子良身为魏国人甘愿为中山国人的伙计不说,还女扮男装,其中定有蹊跷。
周方一把抓住了司马运的右臂,哈哈一笑:“司马公子莫非是瞧不起在下,非要和店小二亲热也不和在下亲热?”
司马运一愣,只好停下脚步,右手搭在了周方的肩膀上:“周兄说的是哪里话?能和周兄结为至交,在下求之不得。”
周方的左手也搭在了司马运的肩膀上:“既如此,今日我二人当痛饮一坛酒,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司马运回头看了躲在了魏任身后的子良一眼,不甘地收回目光。
子良朝周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小声问魏任:“他叫周方?”
魏任心明眼亮,看出了周方暗中帮子良过关,心中更对周方多了几分赞许:“是的,他是中山国人周方。”
“中山国人?”子良一脸惊喜,“我的两个东家也是中山国人,他们一直在找和他们同来魏国的友人。”
魏任想起周方曾经说过和两个友人同时来到魏国,却在安邑城外的树林失散,莫非酒店正是他二人所开?连忙问道:“他二人何在?”
“去买粮食了……”子良目光迅速朝里面望了一眼,闪烁不定,“去外地买粮食了,不知道何时回来。”
魏任心思如电,看出了子良说谎,心中更加疑惑几分,迈步就朝里走:“想必里面更有珍藏的好酒,子良,带路。”
子良迟疑一下:“姐姐,东家不在,小人不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