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
……是谁在说话?
“再睡可要错过时间了!”
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耳边忽地传来的悦耳声音,将她的意识从梦境中拖出。
刹那间,刚才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难民、火巨人、燃烧的大地、巨大的烈焰之剑……都纷纷消逝,直至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片漆黑,如宇宙初来时的漆黑。
意识正在逐步回归,忽地,她感觉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娜塔莉睁开眼睛,一股强光破开了那深沉的黑暗,显现出蓝天与白云,飞鸟与落叶,以及一张十分异域的脸。
这张脸上的五官并不像法兰洛德、苏黎兰德或者图仑戴尔、额尔拉柏等国家和地区的常见人种的那般立体和突出,整体略显浅淡,有几分像是住在西边和南边沙漠里的那些摩尔克人,但又不是那么的扁平,似乎刚好位于两类人种的居中程度,十分的具有异域风情。
这个异族人有着一头在清晨的朝阳下乌黑发亮的黑发,以及与发色相近的黑褐色眼睛,他的皮肤不如本地人这么白皙,但也不是像摩尔克人那样的能在夜晚不借助任何外力直接隐身似的漆黑一片,也算是正好居中的程度,谈不上白,也谈不上黑。
他就坐在娜塔莉身边,安静地盘腿而坐,头顶着清晨的朝阳,身后是流转不息的雕像喷泉,整个人都散发出如朝阳般的和熙与温暖,给人一种自然和谐之感。
娜塔莉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因为宿醉而依然还剧烈疼痛的脑袋。这个举动也让她得以看清身边之人的全貌。
身边的异族人穿着一身法兰洛德的吟游诗人的服饰,身上的衣服似乎好久都没有洗过了,东一块西一块地沾满了墨汁与颜料。
他手里提着一张奇怪的竖琴,之所以说它奇怪,是因为娜塔莉从没有见过哪种竖琴会是这样的结构。
——只是一样自上而下地安置了几根弦的十字架型木质器具,再加上一根独立的同样安置了几根弦的指挥棒状的木棍,不仅是娜塔莉,就连整个法兰洛德都不曾有人见过这种结构的“竖琴”。
其实这位异族的吟游诗人对于娜塔莉来说并不算陌生,事实上,她从小就是听着这位吟游诗人的乐曲长大的。
每天清晨和傍晚,这位异族的吟游诗人都会带上他那奇怪的乐器,坐到洛德兰的广场上,给路过的居民奏响一曲或沉重或悠扬的乐章。
……怪不得之前回到洛德兰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原来是跑到纳沙塔来了。
娜塔莉心里有些了然。
但很快的,她便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这么多年过去了,吟游诗人的外貌居然一点也不曾改变,还是如她儿时的模样。
从娜塔莉第一次看到他,距今至少也得有十年了,但这十年的时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仿佛——他永远也不会老去。
说起来,以前在洛德兰时,记忆中就没有发现过他的外貌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叫什么名字?他是从何处来?他目前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个退休后在洛德兰养老的老海员从外表判断出他似乎是来自远东的异族人。老海员年轻时跟随船队去远东倒过茶叶生意,曾经见到过很多这种模样的人。
他就像是一个完全正常的谜团,深入每个普通人的日常角落,如同一种人们每天都要吃的面包那样,就摆在面包店里,每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接触到。
与之类似,几乎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听过他的乐曲,见到过广场中央他那平凡而又让人印象深刻的身影,也经常有人上前与之攀谈,给他捐助些财物,并要求他按直接的要求演奏曲子……他的存在对于整座城市来说是多么的正常,多么的不起眼。
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每天都会见到的贫穷的无名吟游诗人呢?比起他,人们更愿意关注那些与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比如物价之于商人,天气之于旅行家,流言之于冒险者等等。
但是,只有当有人真正试图去了解他时,就仿佛被一层构建在世界的规则之上的凡人永远也无法突破的迷雾笼罩住了眼睛,总是会一无所获,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