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庄里出来之后,娜塔莉没有再回到城市,而是循着自己以前经历的路线,又重新走过了一遍。
从洛德兰附近的小村庄,一直到隐藏在纳沙塔山谷里的高塔,手中的剑刃与长枪沿途破开阻挡的魔物。
历经数个日夜,娜塔莉终于来到了安德鲁的巫师塔之下,但毫无进入其中的想法,而是绕过了这片区域,朝某个已经荒芜人烟的角落前进。
娜塔莉无比紧张,她当然无法忘却这条路,至死也不可能会忘记。
路边长着一些奇怪的黝黑无比的枯黄杂草,那是平凡的植物经过死灵法术的腐蚀后所表现出的状态。
越是靠近目的地,她心里就越是恐惧和愧疚,到最后,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在她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被烈火焚烧后的村落废墟。漆黑的炭块和烧焦的岩砖交错分布在杂乱的草丛里,寒风于其中穿梭,仿佛鬼魅凄厉的呼嚎。
耳边笼罩着可怖的风声,娜塔莉望着眼前的废墟,神情凝滞,一时无言。
她对于这里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那片熊熊的烈火之中。在大团长的幻境里,她也曾见到过村落褪了色之后的模样。
由火焰、鲜血、残肢所构成的恐怖图景,一度成为折磨着她的梦魇……
但在几年过去,这里也已经长满了杂草,掩盖住了那些罪恶留下的痕迹。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声响。就算是冬季,也不该如此的寂静。仿佛这里除了漆黑的杂草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生物存在,不管是昆虫、鸟类或者其他的小动物。
杂草。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真的是不管在何种恶劣的环境里都能生存——虽然法术已经将它们染成一片漆黑。
若是被某些学者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激情勃发地赞扬这种生物的倔强精神,但娜塔莉此时无法联想到这些。
因为,这一切……是她一手造就的。
村落里本该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模样,有着黑与黄相间的皮毛的中型犬趴伏在村口,注视着荒野是方向,孩子们聚在一起蹦跳着玩闹,折下树枝当做宝剑挥舞,而大人们会在忙碌之余笑着相互交谈,述说家庭的琐事与最近的趣闻……
但在那一夜之后,村落便化为了一片焦黑的废墟,往昔的一切仿佛筑梦师在睡梦中创造出的幻象般,在梦醒时分通通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娜塔莉突然跪倒在地,摘下头盔,将额头埋在这被腐蚀的草地上,一股可怕的寒意袭来,她却不为所动,任凭这刺骨的寒意侵入自己的头脑,侵蚀自己的灵魂,仿佛是在忏悔自己的罪恶与过错。
可这一切……早已无可挽回了。
虽然她已经杀死了事件的根源——那个作恶多端的黑巫师,也借助审判者的力量解放了受难者们枉死的灵魂。
可又有什么用呢?逝者已经无法复活,往昔的一切也不可能再复原了。
他们本应有着平凡却幸福而美满的生活,但如今,这一切都随着废墟里的灰烬随风而逝,湮灭在来者的沉默里。
在黑与白构成的世界里,当受难者的灵魂消散的那一刻,他们就真的原谅她了吗?可能并没有,他们只是得到了些许廉价的慰藉。
我该往何处去?我该做些什么?迷茫就像笼罩在高塔外的满天薄雾,里面不时传出幽魂的哀鸣。
娜塔莉感到有一件尚未完成的事情在她心中萦绕,不仅挥之不去,反而越发的清晰。
突然,她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将她恨之入骨的生者——那个在审判庭上指控她的男人。
他不属于这场灾难,却是另一场灾难中的受害者,娜塔莉记得自己杀死了他的妻子与年幼的儿子。
他现在在哪?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她想知道。她也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