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四壁都绘有历代艺术大师的著作,由从天顶照耀的光芒承托下,呈现出栩栩如生的面貌——提剑砍下恶龙头颅的圣乔治、带着大无畏精神冲向地狱的圣丹尼尔、怀抱幼年阿斯兰王逃离追捕的圣露西……圣徒们如同活了一般,睿智而圣洁的眼睛平和地注视着大厅中的一切。
但壁画之外的场景可就不那么平和。
“正是如此。”听完葛维尔胡德的质询,红衣主教欧斯塔三世缓缓地吐出一句。
“那些不愿信奉吾主教义、不愿皈依吾主的异教徒都是些卑鄙龌龊的低等人,由他们统治的土地上,邪恶肆意增长,伦理毫无保留地被践踏,污秽与堕落横流,就连风暴都无法获得呼吸的自由。”
“他们的钱财都是以违背良善的方式取得的,每一皮埃尔、每一枚银币和金币上都沾满了鲜血和罪恶,那些自教义允许的范围之外所产生的财产,理应在神的光辉之下得到净化。”
“野蛮的朴素文明还留存于他们心中,一切与现代人类文明有关的东西,那些异教徒们都不具备,他们如同生活在地狱中的盲目游荡的邪魔一般,人间的一切可以一条条数落出的罪恶都降临在他们身上。”
“凡是不信奉吾主的,都是黑暗中迷途的羔羊,需要得到至高光明的指引,而我们,你们,你率领的骑士团就是那至高无上的光辉,葛维尔胡德,你本该是神最忠诚的战士,而你的表现却让我失望了。”
说罢,欧斯塔三世真的用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葛维尔胡德,轻轻摇了摇头。
但是,他的话却让葛维尔胡德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更加地陷落。骑士浑身颤抖着看向那位沉稳地坐在主教之位之上的老人,看着他义正言辞、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番蛮不讲理的话,看着这位发起战争和掠夺的红衣主教毫无悔过之意的神态,葛维尔胡德心中最后的一丝希冀终于完全消失不见。
身材高大、体魄强健的骑士居然像个柔弱的小姑娘般无助地摇头,无法置信地看着法瑞洛德的红衣主教、被誉为圣言捍卫者的欧斯塔三世、从伯瑞教堂里走出的老牧师……他的教父,以及事实上的父亲。
葛维尔胡德仿佛是第一次遇见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在他心中,老牧师一直都是一副威严和仁慈并存的神态,嘴角时候都挂着恬淡微笑;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与他交流的每一个人都会感到仿佛暖湿的伊斯特因信风吹拂过心胸;他那谢顶的头脑就仿佛是世上最丰富的藏书室,不管是什么样的问题都能在老牧师那里得到最为智慧的解释……
面前的这个人是谁?那个记忆中的圣徒般的牧师怎么会走上这样极端的道路?
骑士痛苦地喘息着。时间流逝,当整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葛维尔胡德终于明白,自从欧斯塔三世坐上主教的宝座、戴上那顶象征神权的冠冕之时,那位和蔼的老牧师就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