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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盖里有一些猫毛,这东西纤细的很,给点空气就能飘。
  线路板上积多了这玩意,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方翠苗哪知道自己好心捡了只猫养竟然还折腾出这事。
  “我知道了,回头那猫再回来,我把它丢了。”
  阮文:“……这倒也不必。”
  虽说这年头的小猫小狗不用吃专门的猫粮狗粮,能跟着主人家吃上一口馒头都算不错了,但丢出去自生自灭,那生活环境只会更恶劣。
  大家都穷,也没谁能投喂它们。
  方翠苗是个主意不坚定的人,“那行,听你的,我回头找块布给罩上。”
  远远的,她看着那年轻女同志在那一块乱七八糟的板子上折腾。
  “这个是焊接工艺,和收音机的电路板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看这里……”阮文拿着小镊子指了下,“线松了。”
  很简单的一个小问题,但是不熟悉的人,哪敢动手啊,他们又没修过电视机,不知道里面的构造。
  万一修坏了怎么办,这可是几百块钱买的大物件,精贵着呢。
  “就这?”
  “不然呢?”阮文白了一眼,你看不起老工艺是吧?
  这种黑白老电视机的寿命一般都很长,使用个十多年完全不是问题。
  将来退休,也多半是因为显像管的寿命到了。
  一般都很耐用。
  “电视机出现雪花,无外乎这三个原因。”
  阮文拿这个电视机做教学,“这边,分立元件虚焊,工人师傅手艺不精或者干活不牢靠,敷衍了事;还有这里,接插件氧化,你看这里鲜亮着呢,不存在问题。”
  “再就是接触不良?”
  “学会抢答了嘛小陶同志。”阮文笑了起来,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状。
  陶永安看着那复杂的线路板,陷入震惊之中。
  他原本会以为,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阮文把松了的线弄好,再打开电视机时,小小的屏幕里没再出现雪花。
  方翠苗又是一拍大腿,“哎哟真好了你们这些学生可真厉害。”
  说的啥她也不是很懂,但电视机修好了呢。
  比她家老廖都厉害!
  让他修,他就不敢动手,还不如一女娃娃。
  陶永安看向阮文的眼神满是膜拜,他还是机械制造系的学生,被阮文这个化工系的吊打,不过并不丢人。
  他本来理工就差嘛。
  ……
  “阮文,你自己的动手能力挺强的啊,为什么还要找我?”他记得阮文说过,要找他合作开工厂。
  “聚沙成塔,一个人固然能做到一些事,但人多力量大嘛,我们的国家不也是一个又一个人前仆后继,这才推翻旧王朝,建立新的民主共和国吗?”
  陶永安笑了,“你还挺会说,你要学文科,将来能走仕途的。”
  他坚信,阮文能够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这下换阮文笑了,“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方便透露下不,你说开工厂,打算做什么?”
  在廖主任家耽误了一会儿,现在五点多,正是下午最美好的时刻。
  不冷不热,路边的柳树像多情的人摇曳着身姿,温柔又妩媚。
  “回答你之前,先问你几个问题。”
  陶永安做好了准备,“知无不言。”
  “你有个妹妹对吧?”
  “双胞胎,我比她先出来,叫永晴,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阮文点头,“那你知道对她的了解有多少?知道她每个月哪几天身体不舒服吗?”
  陶永安是高中毕业后下乡插队的。
  当时陶衍托尽了关系这才知道一个岗位,兄妹俩总要有一个要下乡。
  陶永安去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子下乡吃苦头吧?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皮糙肉厚的没关系,他家妹子还是去工作吧,省得遭罪。
  阮文大致知道一些,知道这对双胞胎兄妹从小一块长大,这才大胆的问。
  “我再说明白点,知道她每个月都会有生理期吗?文雅点的说法是例假、月信,或许她会说来事儿?”
  阮文也不确定,反正这年头肯定不叫大姨妈。
  即便是到了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很多生物老师都不见得会在课堂上讲人体生理构造那一节的内容。阮文更不指望现在的中学老师会教。
  何况她印象中,她中学时代压根就没有生物课。
  不知道陶永安,知道多少。
  “你不用拿我当白痴吧,我从小看红楼,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不太懂,问了他妈,他妈倒是极其大方的给出了解释。
  陶永安的骄傲没持续多大会儿,“不过我不是很清楚,她神神秘秘的,读了初中后就老跟我吵架。”
  其实他们兄妹俩的感情,还真不如周建明和阮文这对表兄妹。
  永晴小孩子脾气,陶永安又就大了一个小时,除了选择下乡那件事,大部分时候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阮文想了想,“暑假回家和她好好谈谈,你们兄妹那么大的缘分,总生分不好。”
  “嗯。”他其实也看得出来,这两年永晴成长了很多,但是当初兄妹俩吵架多,现在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
  关系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还不如他跟陶衍同志,再多的不愉快打一顿就没了。
  “咱们继续说正事。”阮文看向陶永安,“你知道女人来例假的时候,怎么度过那几天吗?”
  这个问题是真的难住了陶永安,“我又不是女人,还真不知道。”
  他不来例假,他妈也不会教他这个啊。
  真要是知道了,那才不得了,估摸着都能被人说他耍流氓。
  阮文叹了口气,“用卫生带,乡下地方有的盛产棉花,可能会往里面放点娶了籽儿的棉花,有的没这个条件,就往里面放草木灰。”
  “这怎么行!”
  陶永安对月经是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
  可他会联想啊,男人女人的身体构造不过就那点差别。
  女人上面多几两肉,男人下面多那二三两。
  要是往他下身放草木灰,他不得难受死?
  阮文看了眼陶永安,年轻的男同志脸上满是震惊,她还能从那双眼睛里分辨出一些心疼。
  是啊,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同样经历着这种情况。
  “陶永安,你在家的时候,看到过卫生带吗?”
  “没有。”别说看,还是第一次从阮文这里听说。
  “那你在葛家坝插队的时候,你们村子里有其他女知青吗?住在一起吗?”
  “有,我们那是个大院子,住了六个女知青。”
  “那你也没见过她们晾晒卫生带对吗?”
  陶永安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出汗,仿佛是在心虚,毕竟他被阮文问住了。
  可他心虚什么呢?
  “月经血被称之为污血,从古至今都说这是最晦气的,甚至女人家来了月经还会说倒霉了。可这只是最正常的生理状况啊,为什么要说倒霉了?”
  阮文依旧笑着,“倒霉的是她们自己,因为疼痛,因为乡下的很多女人哪怕是来了月经,哪怕是刚生了娃娃之后小月子都没做完,就得去下地劳作,而男人们并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又是有多么的辛苦。只会说,晦气。”
  “她们才是最倒霉的人。甚至于换洗的卫生带都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因为那是秽物不能让男人们看见。”
  即便是阮姑姑,也都是偷偷的晾晒。因为她们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陶永安看着笑得凄惶的人,很想要说话,可又是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楼里有一段,让女孩子们把衣服收起来,别让外男看到。那是封建社会,可我们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了,为什么还这样?”
  阮文觉得自己说多了,说得连她自己都有些乱了。
  “推掉压在头上的大山不容易,可是推掉心里的大山更难。我也喜欢文学,文字能够振聋发聩,可我更想做点事情,让我们女人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起码在生理期的时候,能用上干净的,没有隐患的东西,让她们稍微舒服一些的度过那几天。”
  阮文看着陶永安,很是认真的说,“所以我要做的是卫生巾,陶永安你要和我一起做吗?”
  那双眼睛坚定,仿佛移山的愚公,仿佛逐日的夸父,仿佛填海的精卫。
  没什么能阻挡她的脚步,哪怕自己退缩了不答应。
  陶永安手心里满是汗水,那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心虚,明明他没做什么坏事。
  因为他也是视而不见的那个人,无视母亲和妹妹所经历的,甚至将来结婚后他可能也会无视妻子所经历的一切。
  他不是罪人,却又是罪人。
  看着阮文那明亮的眼眸,陶永安伸出手去,上面大汗淋漓,“做。”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
  革命战友彻底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