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乔莉埃特收起了自己刚才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只是翘着微弯的嘴唇,对着雪妍点了点头,承认她刚才说的对。
我也收拾起尴尬的心情...其实这心情确实不怎么好收拾,但我依然还是有很理直气壮的理由:是,和璐芬接触的短短一个多钟头里,虽然给我的感觉是不错,也确实已经占据了我心里的一些空间,但要强行说这已经是爱情的话,那我爱的人也太多了!
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我还是站不起来。今天这一天实在是忙的太过分了,又是爬楼梯,又是钻地道,又要在竞技场上飚速度,又要在大门口打群架,体力早已透支许多。更关键的是已经足有十几个钟头都没睡觉了,而且被乔莉埃特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后,更是心力承受的极限被冲击了好几次!所以即使现在想要站起来也真是力不能及了。
我撑起半个身子,盘过了腿,先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沿着身体诸穴运了一番气,稍微顺畅舒服了一点之后,才把那口气吐了出去。
“夫人,我还是很不能理解...”我继续向乔莉埃特发问道,“你真正的身份是...是那位故事里王子的妹妹,可同时又是罗伊的夫人,也就是说,你的立场就相当于是同时站在王子和商人的那一边,那你到底是在帮谁呢?”
“嗯?我...帮谁?”她似乎一时间也没能理解我的问题,“我需要帮谁吗?”
“是啊...你在故事里说,那位商人是因为觊觎王子的珍宝,才暗杀了他的,而希欧多尔学院更是在事后组织了复仇计划...这难道不是已经分了立场了吗?要么你应该帮你的哥哥报仇,要么则应该保护你的丈夫,所谓王子和商人,你应该只能选一边的啊。”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她的眼睛突然很奇怪地眨了好几下,又很奇怪地往四处看了看,“其实...这其中还是有些出入的...那毕竟只是个故事嘛。”不过她随即还是摆出了先前那严肃的脸,“这就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回答我问题的原因了...我刚才说过的,希望以希欧多尔学院创始人的身份问你们一个问题!”
现在我对她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好怀疑的了,我看看了雅美她们,互相点了点头,便对她道:“好,你问吧。”
她点点头,很是庄严地道:“我和我的哥哥,确实算得上是希欧多尔学院的创始人,但这毕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况且那所学院与我们也割舍关系很多年了。所以虽然你们也都是那所学院的学生,和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可言的...尽管如此,如果我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危险,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愿意尽你们骑士的义务来帮助我吗?”
我原本以为她要问什么和我们有关联的问题,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我勒个去!如果我确定自己能打得过她,真的很像站起来和她打架了,至少也是臭骂她一顿!
尽骑士的义务来帮她?反过来说,不帮她就不是尽骑士的义务,那也就算不上骑士了?那我们这几年的书白念了,训练也白做了...说白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是等于把她的恶行变成合法化的东西!以前她是用阴谋诡计来利用我们,现在则是光明正大的利用我们!
不要说我了,就连雅美她们都听出有些不对劲,一个个地看向了我...切,你们这群女人啊,就是没脑子!之前考虑都不肯考虑一下就答应了要听她提问,看看她给我们挖下的坑,多大啊!这下没办法了才知道看着我,看着我有什么用?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的脑子转了两圈以后,回答道:“如果把你这个问题里加上几个字,或许我们能答应你。”
“哦?加什么字?”
“比如加上:如果你所遭到的危险是由于别人无端地对你的欺凌,那我们确实可以尽骑士的义务来帮你,因为那义务里本来就要求我们要扶危救困,劫富...呃不是,是惩恶扬善。但假如你的危险是因为你自己太喜欢嘚瑟,到处惹是生非而惹成的,那请恕我们爱莫能助了。”
“你想要加上的字还真不少,不过我听明白了。只要是别人先来对付我,你们就可以帮我对付别人,是这样吗?”
“这个...基本上是这个意思吧。”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我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我们还是中了她的计!这明明是很简单的漫天要价嘛,先抛出一个‘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帮她’的命题,然后等着我们自己上钩,傻傻地还她一个‘要等她先被欺负’的前提。实际上我们干嘛要帮她啊?一走了之不是最好?
我有些哀怨地看着乔莉埃特夫人,叹息地道:“夫人啊,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真诚啊?求人办事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实话实说,把你的需求说出来啊。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这样会降低很多信任感的!”
“信任感?”她冷冷地一笑,“好吧,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信任这种东西没什么好感,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它只是在加重我们悲惨的程度!所以你们也许不相信...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我能够给予你们的最大信任了!”
雅美撑住了我的肩膀,轻轻摇了两下,然后对乔莉埃特道:“夫人,不管你是否信任我们,但我可以告诉你一句...您的方式和方法也许对其它人有效,但是对我们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因为...”她又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才继续道:“因为我们现在的行动指导其实都是听他的...而您应该明白,他可不是个会受到什么道德准则制约的人,所以我想,您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们,让我们自己来考虑一下吧...有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做过任何违反骑士道德的事,再加上我们同出于一所学院,要和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几率,是很大的。”
听起来这番话有理有力,没什么毛病,不过所谓‘不受道德准则制约’...不就是骂我没底线吗?
乔莉埃特恢复了平静的面容,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回道:“好!其实这个事情并不算很复杂,事情的大致经过和我向阿提卡斯他们所说的故事,并没有太多的出入,仅仅是在结尾上有所不同。”
“结尾?”
“其实在那个故事的结尾里,大部分也都还是真的...我的哥哥确实是被人暗害的...”
暗害这个词也引起了我的注意...说白了,包括雅美在内的人,对我来说都算是老外,他们理解汉语意思和我们是不太相同的。我们对汉语的把握其实算是比较模糊的,很多词在不联系上下文的前提下,近似程度极高。但老外学习汉语就不同了,因为他们除了实用,还必须兼顾考试,所以他们的把握程度要精细的多!就比如暗害和暗杀,前者显然是指通过秘密的方式伤害对方,这种暗害有可能是身体上,也可能是精神上,甚至是经济上的伤害。但暗杀则通常表示以秘密的直接伤害方式去结束某人的生命,虽然结果可能也只是造成身体上的伤害而已...所以很显然,乔莉埃特用出了这个词,就表示她的哥哥,也就是故事里的王子,或许并没有死。
说句题外话,其实这和我们学习外文也是一样的...我就曾经拿着一份英语试卷中的选择题去询问一个老外朋友,对方告诉我,其实很多单选题都不一定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因为很多答案在他们的语法里都是对的...当然这一点是不会被我们严厉的,留过洋的,中文都已经不太利索的英文老师所承认的。
“既然大部分是真的...”雪妍问道:“那么一定也有假的咯。”
“嗯?对啊,”我也疑惑道:“那什么是假的呢?”
“唉,你不是一向脑子动的很快的吗?怎么这点都想不明白。”她摇头叹息道:“我是自愿嫁给罗伊的,那他又何必为了得到我去杀我的哥哥呢?”
我皱起眉道:“那么说害你哥哥的不是罗伊?”
“当然不是,肯定不是!”她连续用了两个非常肯定的词来表示,接着又用非常自豪的口气道:“对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想再怎么豪放地用词去表达他对我的爱,也无法让你们理解...我只能告诉你们,就连我踩过的地面,都是他崇拜的对象。他在婚后甚至向我毫无保留地献上了包括财产在内的一切,他没有任何道理去加害我的哥哥,或是我家族里的任何一个人。”
我们无法理解吗?其实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理解了...但理解和相信是两码事,如果罗伊真的如她所说的那么爱她,为什么又会和特雷穆瓦家族的美莱娜搅在一起?甚至最后在爱神之岭上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雪妍又问了一句:“你这么肯定这件事...难道说,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是啊...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啊,要想害他的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些一直以为我们身上带着大量财富逃跑的人啊。”
我摇了一下脑袋,“你不是说从阿列克谢皇子开始,身边就根本没什么财宝了吗?难道有人追了你们上百年吗?”
“你搞混了,无论是当年的尼古拉二世,还是阿列克谢皇子,无论是谁要在他们身上追查财宝都大错特错了!再说了,就算他们还有什么敌人,也不可能把这个错持续上百年的。那些追我们的人其实是...某些国家的人...”
“某些国家?”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当年我们家的事业实在是做的太大了,祖父他又不善于管理,只是一味地相信一些其实心怀叵测的所谓朋友...可是如果仔细想一想这个问题就会明白,已经巨大化到了那种程度的财团,怎么可能是一两个小人就能摧垮的呢?”
“对呀!”我连忙附和道:“说得有理!现在不是有句话很流行吗?钱越多,容错率就越高。”
“所以后来哥哥他跟我分析,只有一种可能会导致那种事情发生,就是当时的家族财团已经威胁到了很多国家的安全,以至于很多对手在我们犯下严重错误的时候,得到各国的支持而同时下手,在内外力量联合作用之下,才最终导致了大厦的倾倒。”
“钱多了会危害国家的安全?”
“当然,如果你的钱比国家还多,你说是不是很危险呢?”
“呃...这也不难理解,可是他们既然已经做到了摧毁掉你们的财团,还有必要继续追杀你的哥哥吗?”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破产的那一天,祖父他从法兰克福商业银行大厦的楼顶上跳了下去,父亲和母亲同时不知所踪,到现在也不知道死活,只剩下了我和哥哥在一起...可是根据法院派出的资产清查人员所报告的情况,我们家的很多代表着财富的东西并没有找到...包括一颗叫做‘珈蓝之心’的宝石。”
“珈蓝之心?”我突然吃了一惊,这名字好熟悉!“等等...那...那...那不是今晚比武大会的奖品吗?”
乔莉埃特往椅背上一靠,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悔意,“是的,就是那颗宝石!可是当初的我...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已经知道,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了,虽然从小到大,它只不过是我的一件玩物。而在我们破产并被要求离开自己的家时,我忍不住偷偷地带走了那块宝石。我发誓,当时的我并不是视它为一笔钱,而只是当做自己已经有了感情的一块石头...可正是这块石头,竟然成了一直跟随着哥哥和我的地狱恶魔!”
由于隔得有些远,二层地下室里的灯光毕竟也有些昏暗,我们并没有看见她是不是真的哭了,但我们确实都听见了一些微微的泣声,并且看见她停止了诉说,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手绢,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眼角,然后才继续道:“我刚才说了,除了宝石以外,还有不少财产不翼而飞了,包括祖父生前收集的十多辆绝版汽车,一些他从拍卖会上高价获取的古董文物...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些东西依然在我们的手里,而没过多久,甚至有人扒出了我们是沙皇后代的事,于是,几乎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们的手里有着足以让天和地一起震撼的财宝...可他们却不曾好好地想一想:要是能震撼的话,我们早在破产以前就震撼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