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骑士丢下盾牌之后,显然是轻松了不少,她很快操纵着坐骑开始慢慢地向艾米丽逼近了过去。看来她想明白了自己的失误之后,自认为已经改正了缺点,所以要开始反击了。
但她好像忘了一点,不管是用一面盾牌还是两面盾牌,艾米丽射出的箭,威力可是不会变的。
虽然她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但这个赛场逼近不大,没多长时间,她已经移动到了赛场的中间位置。然后她让坐骑停了下来,并且小心地做了几个动作:她和坐骑都慢慢地降下了一点高度。骑士伏低了身子,坐骑则微弯双腿,这是很明显的想要冲锋的姿态。只是她要让坐骑做个冲锋的动作,竟然做了好多个连续的动作:先是空着的那只手不停地拉扯缰绳,接着又不停地往前往后地调整自己的坐姿,同时双脚也在不时地在坐骑腿侧用力踢打...
唉,正常经受过训练的骑士要是做出这些动作,足够和坐骑一起来一场精彩的骑术表演了。而这位女骑士做了那么多动作,却仅仅是让那个坐骑停下来摆一个姿势。看起来,要么是她的坐骑反应太迟钝,要么就是她的骑术比瑞丝还糟糕...呃,是比以前的瑞丝。现在的瑞丝要是再听到我说这样的话,一定会爆锤我的。
艾米丽也在这个时候举起了弓,不过并没有拉的很满,同时摩利也开始走动了起来,他走的方向也比较有规律,看起来走的是一条直线,但实际上这个方向却是一直在改变着。他始终让艾米丽的右面和对面的女骑士呈垂直状态,只要对方改变一点方向,他也就跟着变。这种状态倒是很配合艾米丽...但考虑到艾米丽同样糟糕透顶的骑术,可以肯定这是摩利自发的配合,和艾米丽本人实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差不多可以确定了,这就是两个其实对骑术一窍不通的伪骑士在对决,所不同的是,其中一方机智伶俐,另一方就实在迟钝了一些。
艾米丽始终控着弦,却没有发箭,似乎是在等待对方走到一个什么位置上。可是双方接近到快二十米的距离了,她还是很有耐心地等着...
“你们有没有发现,艾米丽的箭有点不一样啊?”雪妍突然出口提醒道,“之前她射出的箭都是从背后的箭袋里拔出来的,可是这一支箭是从她右边腰间的箭壶里取出来的。”
“哇,雪妍啊,你观察这么仔细啊?”雅美赞道:“我都没注意呢。”
“本来我也没注意啊。可是你们看,艾米丽一直是用右手执弓,左手搭箭的。所以她取箭的时候也一直是用左手。她的背后箭袋,腰间左边箭袋,坐鞍左边的箭袋里都还有那么多箭,可她刚才却用左手绕过自己的腰间,去右边拔箭...这实在是太别扭了。所以我一下子就觉得奇怪了。”
“原来是这样,难道那个箭壶里的箭有什么特别?咦?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那支箭是有点粗呢...”
经过雅美这么一说,我也眯起眼睛细看了一下,果然觉得艾米丽搭在弓上的那支箭是有点粗,而且粗的很不合理。我们相距至少也有二三十米,这样的距离上如果我们看着都觉得粗,那至少粗了一倍以上才有可能被我们发现。
也许我们并不了解神箭手的实力吧。古人说,拈花飞叶都可以伤人,那么那些神箭手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是个玩意儿都能用弓射出去...再联想下去,古代军队攻城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总是会给投石机的弹袋里装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各种牲畜的尸体,粪便...只要能把东西丢进敌人的城池里,多少都会起一点作用的。
不过根据常理,弓的拉力相同的前提下,质量过重的箭,初始速度应该很低才对,甚至于想要射出去都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要靠它打击对手,又该怎么做呢?
“喂!珍妮!”雅美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后呼唤了一声,“刚才那些箭筒是你帮她装上的吧?那到底是什么箭啊?”
“我也没注意啊,”珍妮回答道:“我给她挂上那些箭筒的时候,她确实是看到其中的一个箭筒后,就让我专门把它挂在她的右边,但我没注意那里面的箭啊。”
就在大家猜疑不定的时候,艾米丽的弓弦响了,那支粗箭终究被她射出去了。果然,箭一离弦,就划了一个有点夸张的弧线...看来那箭是真的很重。不过艾米丽发箭的时候,似乎把弓也抬高了一个角度,所以那箭终于还是击中了对面女骑士手里的盾牌。
“啪!”一声响,让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惊掉了下巴。那支箭在击中盾牌之后,发出了很大的响声,然后竟然...断了!而且不是断成两截,而好像是断成了很多截,然后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那么粗的箭,居然断了?
不仅如此,我还觉得这支箭的力道远没有之前那些箭强,因为那名女骑士的盾牌被击中后,一点摇晃都没有,身形非常稳定。
在我都大惑不解的时候,艾米丽再度抽出那种粗箭射了出去,她的动作非常之快,一箭飞出,也不看它是否命中,就伸手去抽下一支,一箭接一箭,没完没了地向对手射去。尽管这些箭的威力都不大...甚至可以说一点儿威力没有,我觉得就算不拿盾牌挡也没事。而每一箭击在盾牌上,都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断成一截截的落在地上。一会儿工夫那些断箭就铺满了那名女骑士的坐骑脚下附近地面。
大概是因为这些箭太过密集,那名女骑士半天也没有动静,只是举着盾牌等着...她的身体慢慢又直了起来,好像是因为发现这些箭没什么威力,开始慢慢放下了心。一分多钟的爆射之后,艾米丽停了下来,她右边腰间的箭筒已经空了。于是她再次伸手到背上去,拔了一支寻常的箭出来。但她这一次却没再射击了,而是搭着箭再度开始了等待。
举着盾的女骑士又等了一会儿,见艾米丽没什么动静,她把盾牌放下了一点,好像又在盾牌上的怪兽双眼后偷偷瞄了几眼,于是小心翼翼地让坐骑往前走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她的坐骑好像往前的那只脚踩到了什么,竟然重重地一晃,险些摔倒!还好他连晃了几下之后,那只脚在地上又磨了一圈,才稳了下来...我们在那一瞬间都已经明白过了,他踩到的肯定就是那些断箭了。
“塔西娅老师的心思真是...”雅美叹道,“居然能发明这玩意儿,以前我们都没见过啊。”
其实稍微想一下就明白了,希欧多尔以前的赛场只有很有限的几处,原有的那个大型竞技场被改造了以后,所有的院内格斗竞技就全都改到湖边去了。那里是一片沙滩,就算是再多这样的断箭落在沙滩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一脚踩下去,就深陷入沙滩里了。可见这种东西只有在平滑的硬质地面上才能起到阻碍对手前进的作用。至于这种箭是怎么构成的,得等到这一架打完了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种箭应该本就是那一段段的圆形物体组合起来的,所以在盾牌上一撞就散了,艾米丽射出的粗箭没有多大速度,并不是因为她的力量不够...她射这些箭的时候弓就没有拉到满过,恐怕就是因为怕用力太大,这些箭还没离弦就自己断了...
断箭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假如每支粗箭由十截断箭组成,刚才艾米丽至少射出了二十多支,那么在那名女骑士的面前,就有二百多根圆溜溜的断箭杆。背负着骑士的坐骑,本身就要花很多气力来维持平衡,只要不小心踩到一截,就很难再维持平衡,极可能会滑倒...这些断箭杆已经在他们面前组成了一块几乎等于是不可逾越的雷场。
那名女骑士无奈地呆在原地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做了几个动作,让她的坐骑向右偏转了一步,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因为那些断箭杆都落在她的正面,而左,右,后三面倒还算是安全的。可是她的坐骑那一步刚刚走动,一支劲箭便击在了她的盾牌上,这又是之前那种威力齐大的箭,这一箭又让他们摇晃了起来...
现在完全明白艾米丽的计划了,她先用力道很强的箭让对手感觉到在对峙中的吃力,然后引得对手直接前进,当进入到足够近的距离时,用断箭杆封住对方的路。而由于双方距离的拉近,她现在的箭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加迅猛强大,致使对方无路可走...
如果换了对手是我和雅美,或者是其它有足够实力的骑士,或许还是可以强行推进,那些断箭杆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艾米丽的对手是个不但骑术差而且反应慢的...她的坐骑根本就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移动,可以说,这已经是个死局了。偏偏她还要托大,带着两面盾牌就上场了...如果手里有个长杆兵器,说不定还能把地上的断箭杆拨开一些。现在...看来真是无解了。
又是两分钟过去,她终于认命了,把剩下那面盾牌也丢在了地上。我觉得这位女骑士输的也不算冤枉。在这种劣势很明显的前提下,她就算花光了力气也很难逼近到艾米丽的身边...即使她成功了,奄奄一息的她恐怕也不是艾米丽的对手。
贵宾室里的大家都鼓起了掌...当然了,我们这些趴在地上的是没办法鼓掌的。身边的爱尔娜则嘟着嘴一个劲地摇头,“唉,我还以为能一箭把她射下去呢,结果只是投降了...”
“只要胜利就行了,何必造成那么多的伤痛呢?”我插口道:“这样的胜利是再好不过了。”爱尔娜想了想,也没有反驳我。
比武大会的主办方还是很爽快的,他们除了宣布比赛胜利之外,还让几个打扫清洁的上场,把散落了一地的断箭杆都捡了起来,然后连同一件金铠甲送到了我们这里。
“九件了...我说,大家还是悠着点,别再出战了吧。”雅美突然很无奈地道。
“嗯?”我回头道:“我看再抢一点也没关系啊...刚才不是说了吗?这样的话,那位乔莉埃特夫人反而不会对我们起疑。”
“唉,你光想着那个夫人会不会起疑,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观众对我们的意见已经越来越大了啊!本来他们也许是迫于皮特曼家族的势力,才跟风奉承他们,现在呢?你忘了世人都是会嫉妒的吗?这可是黄灿灿的金子啊!”
“哇,主人你真棒,”我马上拍起马屁了,“连黄灿灿这么难的形容词都会了。”
雅美没有应我的话,但却抬起一只本已架在我肩上的脚,直接蹬在我的后脑上,然后才道:“拍,接着拍!”
“呃...”她没有用力踩,所以我还算是没有很费力,便回应道:“这样吧,大家收敛一点,暂时别出战了,让那些观众的嫉妒感稍微下降一点,我们大家也稍微省点力气,等到最后的奖品上场以后,再去抢。”
“最后的奖品?”
“你忘了吗?珈蓝之心呢!二百件金铠甲恐怕也抵不上那颗宝石。而且那颗宝石还干系着皮特曼家族的订婚大礼呢,为了安德瑞斯,怎么也要抢下来吧。”
我提到安德瑞斯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回头望一眼,刚好雅美的脚也松动了,原来她也在回头望,只见安德瑞斯依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两眼呆滞...我和雅美都同时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办啊?都九件金铠甲了,约瑟芬还不现身,难道她...真的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吗?”雅美很是忧郁地道。
“全城的骑士几乎都来了,她不可能不知道的。只是...我担心她并不知道我们为了她而大动干戈。所以她也许是...”
“是什么?”
“我不敢肯定,也许...是逃婚吧。她的这场订婚是来自家庭的压力,但她也绝对不会背弃安德瑞斯,所以...”
“我这次可不会赞同你,”雅美道:“我和约瑟芬之间的交流虽然不多,但还是比较了解她的,你们一定都认为她是一个不检点的女生,因为她的身边同时有两个男人!还有人觉得她一直都在利用着可怜的西姆斯...”
我连忙道:“委屈啊,我可没这么认为啊...”
“不管你有没有,总之,我认为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生,而且她对两个男生的爱都是一样的。就像你...”
“打住,别拿我做比方好不?”
“哼,总之,我相信她,绝对不会是一个会逃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