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万界,亿万星河中,有一处漆黑空间,星天旋转,一条长桌之前,有两个形影模糊的人,对面而坐,身影、衣着都是一样,形如镜像一般。
从空间往外看去,只见星河悠悠,仿佛高于万界之上,如果细心观察,就能从这些星空投影中,看见诸天万界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而此刻星海之中,正在投映的画面,赫然就是碧光冲霄的酆都鬼市,无穷鬼物的欢腾与痴狂,尽数都映射出来,清晰可见。
这起码是万古层级的视野!
“……真不愧是那个人的传承,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惹出大事来。”
甲悠然道:“想当初,那个人也是这么搞得万界动荡,可比霸皇当初要厉害得多了。”
坐在对面的乙,闻言诧异道:“霸皇当初替魔界征伐,统率魔族大军,血洗诸天,横扫万界,凶威犹胜今日,那个人不过孤家寡人一个,也有这样的能耐?他一个人杀遍诸天,横扫六界?”
……怎么想像,都觉得画风不对……那个人完全不是这种做派的,他随手拉起几个组织,让他们征伐诸天万界还差不多,但这种事情为何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何况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高位存在在始界这种地方玩玩代理战争,随手培养几个手下和同等存在过招不难理解,但把这套放在诸天万界,对上其他万古永恒,也能玩得起来?
甲却失笑道:“如果是那样,哪还能容他活到今日?即便强如霸皇,也在各方的阴谋设计、围攻群战中殒落……这个世界最不用害怕的,就是那种强得有理有路,易于针对,还拚命给自己树敌拉仇恨的强者。”
“……换句话说……”乙道:“那个人强得莫名其妙,无可针对?他当初究竟干了些什么,让你们如此忌讳?”
甲伸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杯清茶,喝了半杯,方才笑道:“你可知道,当初酆都鬼君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不都是说被那个人镇压吗?”
“……哪有如此简单?”甲哑然失笑,“难道你认为,那个人会亲自杀上酆都,大发神威,屠尽万鬼,复与鬼君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一掌镇压住鬼君吗?”
回忆起百族大战时的情景,乙只能无言摇头,觉得这动作与那个人的风格也差得太远,“那……鬼君当初究竟是怎么被镇压的?”
“鬼君身为老牌永恒,不但冷漠高傲,更是永恒者中出名的深谋远虑,无论要对付什么大敌,向来是布置周到,准备万全而后才动手……当初,它假借纠纷,隐晦透过手下万古,再经过万古手下的大能,而后使动一名仙尊,与那个人为敌,藉机试探。”
甲嘲弄似的笑道:“为了瞒天过海,冲突发生的地点甚至不在鬼界,那名仙尊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遭到设计,鬼族大能也不曾知晓自己背后有万古推动,一切的谋算都隐密到极点,以致当冲突发生,诸天万界之内,其他永恒者都不知道背后竟是鬼君操盘。”
乙沉吟片刻,问道:“但这一切还是瞒不过那个人,他根据蛛丝马迹,发现了事情真相,一举破局,最终找上了酆都鬼君?”
“不不不,朋友啊,你还是不了解那个人的特质,常规的思维限制住了你的理解。”甲哂笑道:“如果都像你理解得一样,那个人就只是厉害,而不会是无可对付。”
乙又想了片刻,最终放弃,疑惑道:“所以到底是怎么样?”
甲的语气变得异常玩味,“就在两方冲突发生的一瞬,那个仙尊没什么事,暗中窥探的那名鬼族大能也没问题,那个人根本不曾察觉到冲突的背后的谋划,但正在酆都遥看的鬼君与那名万古,却立刻双双消失,遭到天地镇压,就此不见……”
“什么?”
乙的声音陡然扬高几度,难掩心中的极度震惊,堂堂永恒者,诸天万界屈指可数的顶尖存在,竟然一招未发,甚至没有出手的机会,直接就失手!
倘若酆都鬼君鲁莽无智,直接向那个人出手一击,惊天动地,却因此被天地镇压,那也还罢了,但根本就还没有出手,只是拐弯抹角的试探,还只是蒐集情报的试探阶段啊!放出的饵没事,戴着的白手套没事,竟然是藏得最深的主谋者立刻出事,直接被镇压消失。
乙生出一种荒唐透顶的感觉,也终于明白,什么叫不可说,不可触,不可忆,不可谋!
“鬼君的布局极深,谋划巧妙,扰乱天机,过程中诸天都为它蒙蔽,没谁知道是它在故布疑阵,意在那个人,直至它忽然被镇压,莫名消失,气机感应下,诸天永恒者的目光纷纷望向鬼市,被遮掩的天机才显露出来,为世人所知……同时那个人才真正成为诸天万界最大的禁忌,酆都鬼君用自己替诸天永恒和万古,画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甲嘲弄道:“想必鬼君觉得瘪屈之极,那么多的手段,那么周密的掩藏,结果都没有用,一直到事后很长的时间里,那个人都不知道事情背后其实是鬼君主使,甚至不知道那场小冲突的背后,有这么深的操作……鬼君真是被镇得十足冤枉。”
乙冷笑道:“就算只是试探,最终也是为了对付,敌意显著……万古、永恒这些大人物,时间轴特别,过去未来混淆,两边因果一建立,镇压立刻就到……对鬼君倒真是一个最好的嘲讽。”
甲笑了笑,目光继续投向星海中的鬼市投影,喃喃道:“倒真是想不到,时隔久远,还会再看到鬼君的力量重现……莫名其妙被那个人镇压,最终又被那个人的传承牵引出世,这里头的因果,值得玩味……只是不晓得,他对鬼君力量的借调,能够到哪步呢?”
乙在一旁冷冷道:“如果在意,直接伸手过去不就行了?难道就因为那里是鬼界,你的手伸不过去?”
甲笑道:“一件大事,各方都盯着,对我又没有直接冲击,即使他将来真的成长到令人畏惧,也是大家一起承受,我为何要抢着做出反应?朋友,为魔之道,是以乱为欢,用不着忌惮乱局啊。”
乙道:“既然不用忌惮,你又没打算有什么动作,那为何召我过来?”
“唔,鬼龙皇之事,可以先不理会,我总觉得……这次的鬼龙皇,恐怕难以持久,恐怕不需要多久,就会自行崩盘,先不用急着反应,但……风雨战刀的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甲道:“本来我以为,风雨战刀是由地藏保管,地藏出自佛门,对地藏出手,容易激起佛门的反应,而擅自取来战刀,又会惹来霸皇的不快,所以我无意动手,可是,似乎战刀已经不在地藏手里,我们被愚弄了……”
乙讶然道:“不在地藏手里了?那……在哪里?”
“……许久之前,曾经有一夜,有物自鬼市飞往冥府,因为有冥皇出手遮掩,没谁看得出究竟是什么东西,那时候只以为是地藏和冥皇间的小小交易,这两个对于外界都全无影响,所以无人深究,如今想来,或许就是趁机把刀送去冥府了。只是想不出来,冥皇素来不沾外事,怎么会愿意淌这浑水,收风雨战刀于冥府?当初就是因为想不通这点,才一直没有怀疑过。”
甲道:“最近,冥皇的那个显身,已经偷偷进入冥界,似乎就是意在战刀,只是恰好鬼市喧扰,引来各方目光,这才瞒天过海,没谁去注意她……或许,趁着没谁注意,你也能拿点东西。”
乙冷笑道:“听来这还真是便宜我的大好机会,但……让我进入冥府,抢在龙仙儿之前,拿到风雨战刀……我何德何能,可以和永恒者为敌?只要身在冥府,地狱龙皇就是不打折扣的永恒,更有地利优势,其它永恒者都不敢擅入,我又凭什么从永恒者手上抢东西?”
“哈哈哈,朋友你是怀疑我在设局害你?不用担心,既然是给你机会,当然也要负责给你支持,有着这件东西,应该足够给你信心了。”
甲微微晃了晃手指,一团宝光闪烁,在长桌的尽头,乙的面前,慢慢浮现出一面圆镜,其上七彩流转,万华瑰幻,最后归于天空一般的深蓝,内中反映万世千景,仿佛有许多世界投射在里头。
“……想不到……这件天神器竟然落在你手里……”乙无言将宝镜收下,只冲着这件宝贝,这个委托就值得接下,“大人物的出手,果然阔绰。”
“放手试试,这面宝镜交到你手里,应该是最好的安排,而如果我所得的情报不错,有一件朋友你找寻多时的东西,就收藏在冥府,说不定……你此番可以一箭双鵰,满载而归啊。”
“……但愿如此吧。”
乙淡淡回应,不敢让自己情绪有太大的波动,面对最善于挑动欲望,操控人心的魔,如果放让自己的情绪被其牵引,就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句话回应完,乙的身影缓缓消失,对面的甲则静静看着,平凡无奇的面孔,露出一丝邪异的微笑。
“……人类,真是我最喜欢的物种。”
七彩光辉环绕,笼罩在中年男子的面上,缓缓形成一个彩光流转的覆面,罩在上半张脸上,倍添邪气。
甲的身形同样渐渐消失,长桌上,迅速黯淡下来,周围星天依然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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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眼前冥河滔滔,龙仙儿姣好的眉头却紧蹙,陷入愁思之中,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了,但自己仍未能解开九重封锁中的第二重,地狱龙皇给自己的这个机会,真心让自己体会到,自己究竟是何等弱小……
如果还是找不到办法,别说几天,就算再有几百年,自己也没法攻破风雨战刀的封印阵,这一趟等于是白来……
恐怕,还是只能等待天时,但即使冥府的法则被压制,龙皇的力量降低,九重封锁的后六重仍然难破,即使万古者的封禁,也不是大能能够染指的,这……
正为之苦思,龙仙儿忽然听见,附近的鬼差窃窃私语,在讨论些什么,最近几天,这些冥府的鬼差变得越来越人性化,总在那边围成一团,窃窃私语,越说越兴奋,再非自己初来时,那种冷漠之极、完全没有表情的模样。
不过,他们这些天究竟在讨论什么呢?
“……不死泉养老基金,你买了没有?”
“当然买了啊,那可是不死会的最新产品,本小利大,只要买个一份,将来养老就不用愁了。”
“说得是啊,我就买了十单位,我们全家都买了一份,等将来退休之后,游艇、豪宅,全都靠它了。”
“我也是……不过,鬼差这个工作,真的有得退休吗?”
“……这问题……我没想过。”
“……我也是。”
鬼差们讨论的东西,传入耳中,龙仙儿惊愣之余,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里也着实纳闷:那个家伙在鬼市……到底干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