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的池塘边,一只拇指大的小青蛙,跳出水面,落在旁边的泥漥里,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两块“乌云”,分别从左右掩来,遮住了阳光,青蛙看着两个巨大的身影,愣住不动。
光源的遮蔽,来自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他们蹲了下来,看着底下目瞪口呆的青蛙。
“啊!是青蛙耶。”
“妳家也有青蛙?真想不到。”
“什么啊,我虽然是千金小姐,但也知道青蛙长在水边,池塘边会出现青蛙,是很正常的事吧?”
“也是啦,就像再漂亮的女孩子,也一样要吃饭睡觉,是很正常。”
“你说那什么笨话?”
男孩与女孩,看着青蛙,进行着全无意义的对谈。
在大老远外,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害怕青蛙,也害怕被汙泥弄脏衣裙,远远地躲在柱子后头,朝这边伸首窥探。
男孩与女孩的对话,没有任何实质意义,虽然彼此都试图表现知性一面,但事实却是,他们的知识层级极低,纯粹就是两个小鬼的拌嘴,后头更沦为愚蠢的意气之争。
“……青蛙能吃吗?”
“不能吃吗?”
“你没吃过,怎么知道能吃?”
“妳认为不能吃,难道以前吃过了?”
双方互望一眼,短暂停顿后,本就愚蠢的没意义对话,朝更蠢、更没意义的方向进行。
“……其实妳不敢吃青蛙,对吧?”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吃个青蛙算啥?是你不敢吧?”
“我不敢?笑话!死青蛙我都不怕,何况是一只活青蛙?”
“你说反了吧?还不如老实承认,你很怕青蛙,虽然是个男的,可你根本不敢吃青蛙!”
“我是男的,我什么不敢?”男孩插着腰,学着自己父亲那样,挺胸道:“灭妳全家我都敢!我和妳这种只会哭的女生不一样。”
“有……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就是不敢!是懦夫,是小孬孬!”小女孩怒道:“你如果不是,就把这只青蛙给吞下去!”
“哼,吞就吞!”男孩怒火中烧,伸手就往青蛙抓去,伸到一半,动作停下,如梦初醒,“妳当我白痴,妳说吃我就吃吗?要我吞,除非妳先吞。”
“我……我为什么……”
“妳承认了吧?妳就是不敢,妳才是小孬孬,敢说不敢做!”
“我不敢做?”女孩表情一下转冷,“只有你不敢,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妳就是不敢!”
双方带着**味的争辩,声音越来越高,底下的青蛙看着他们,完全吓傻,错愕于这两个人类全无节操的蠢笨争辩,还有那越来越靠近的危险感。
世上的事,并不是完全都顺着预计,有条有理在进行,很多时候,也有意外、也有擦枪走火、也有一时冲动。
这天下午的失控,对男孩、对女孩,还有对事后惊惶跳走的无辜第三方,都是一件此生再不愿意想起的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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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啊,男人真是一种从八岁到八十岁,都学不会成长的生物。”
梅树之下,温去病披上长衫,非常熟练而迅速地穿回自己衣物,一面着衣,一面回想到童年往事,忍不住感慨不已。
“所以,我真是一点都没有进步啊,和小时候根本一个样……唔,她也没好到哪去……”
瞥向一旁,佳人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穿妥衣服离去,但地上、树干上的痕迹,都证明刚刚的事,确实发生过,不是幻觉,也不是作梦,虽然……充满非现实的荒唐感……
“……真的是太冲动了!”
温去病瞥了一眼血迹,手拍在额头上,心情格外复杂,“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啊?还有……她搞这一出,是啥意思啊?”
回想到刚才,龙仙儿飘然离去前,笑着抛下了一个问题。
“……我说啊,为什么你从来不问,六年前我有没有对你手下留情?灭掉碎星团,我是被逼无奈?或者,这件事背后另有苦衷?”
没有等待答案,说完这句话的龙仙儿,身影在飞空的过程中消失,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记得去把塞床底的高绮兰处理一下。
……为什么自己从没问过她当时的心情?这明明是最重要的问题。
……然而,这也是最不重要的问题。
……难道,妳是被逼无奈,岁星团这笔帐就可以不用找妳算?我就可以对自家兄弟说,妳可以不用负责任了?
……有苦衷就可以卸责?那李昀峰、龙晋滔、宇文镇魂、吕明达……每一个都可以不用负责,因为说到底,人活世上,谁没有苦衷?谁没有无奈?要找理由,谁都能找到一堆。
……既然有苦衷也不能改变什么,自己又何必问?问了还动手,徒然给自己心里找难受,不过乡愿而已。
这些心结,以龙仙儿的绝顶聪明,哪有可能看不出来?她明知故问的那句话,应该是藏着另一个提问。
‘为什么,你从不问我,连一个机会也不给我?’
这是自己的解读,不过,也有很大的可能,纯粹是自我感觉良好,人家压根没这份心,满脑子就想着在干掉皇帝后,把未婚夫直接变成亡夫,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唉,女人真是超复杂的……”
又看了一眼血迹,温去病只觉得头大如斗,心情比来的时候要混乱得多,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了小院,带着龙仙儿事先留下的资料,离开鸳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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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鸳鸯楼和情报人员接头,拿到所需要的资料了?”
等在自己家中,龙云儿见到温去病归来,匆匆迎上,递上毛巾与茶杯,几眼察言观色后,道:“哥哥你表情怪怪的,发生过什么了吗?”
“呃,没什么,过程有点周折,情报员被人打晕,还被人塞到床底……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一个走了一个又来,都乱成一锅粥了。”
温去病皱眉说着,试图含糊以对,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以给任何人知道,就是不宜让武苍霓知道,更绝对不能让龙云儿知道。
但这想法很不聪明,因为龙仙儿毫无底限,什么也干得出来,说不定今晚睡得不好,半夜一恼,就满京城贴大字报,不足一刻钟,半个帝都的百姓会知道,到了隔天上午,连天桥底下说书的,都会开始说山陆陵与神妃的缠绵艳史……
该说的话不说,留给敌人说,那就会成为把柄,自己可不能留个把柄来被人掌握,还拿这把柄来挖个深坑……
“听起来很复杂呢。”龙云儿笑道:“云儿还以为,那个情报人员是美女,哥哥和她有了什么风流韵事,这才晚归的。”
“咳咳!”喝茶的温去病被呛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到风流韵事?”
龙云儿笑道:“因为说到情报员,会想到的就是这些啊,哥哥出门时候,说是要和情报员接头,又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我哪有很期待的样子?妳这也太脑补了!说得好像我出门都是去乱搞。”
暗自心惊,温去病一板正经,道:“别乱想,我就单纯去拿个情报,没什么别的,唔,之前要妳做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操作妥当了。”
龙云儿取出一叠符纸,黄色的纸色,染成一片黑红,似乎饱吸了汙秽怨气,龙云儿小心翼翼地用手拎着末端,不敢碰触。
“照哥哥你留下的道具和方法,把残留在门口的鬼气,全数蒐集起来。”龙云儿道:“这些鬼气真的很危险,就算施了防护手段,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哥哥你要这些鬼气是……”
温去病不答,暗运手上玄黄功德气,接过这些符纸,一面打着法印,一面将这些符纸折成一只只的纸鹤,跟着,温去病一扬手,纸鹤纷纷飞上半空,拍振翅膀,转眼就消失在天上。
龙云儿看着这些动作,若有所悟,“哥哥你这是用尚帅留下的气息,反过来联系他?可这样……不怕被人拦截吗?”
温去病冷笑道:“拦截?谈何容易,老尚现在是天阶,想拦截给天阶者的东西,就算是天阶者出手,也没那么简单,除非是妳家老姊发动帝都大阵来干……我正等着她的反应。”
……如果拦截,代表她不乐见自己与鬼族联手,对自己存有忌惮。
……如果没有拦截,有很大机会,她已知道那个鬼尊是谁,这个杀局,是想把老尚也一起拉进去。
纸鹤破空,没有受到拦截,很快就消失不见,温去病随手把桌上一扫,打了几个法印,串联成阵图,再把一个黄纸包放在阵图中央。
数十秒后,阵图骤然发光,空间震动,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召唤而来,邪恶的冰冷气息,从阵图中央不住传出,龙云儿尤其生出感应,阵阵寒颤,由体内发散。
只见,一只惨白的骷髅手臂,蓦地从阵图中央伸出,抓住那个黄纸包,迅速消失,温去病见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行了,他愿意接受,又收了去,应该就没问题了……”
温去病的话,龙云儿一知半解,但感觉上,应该是把什么东西交给了尚盖勇,肯定不会是对他有害的东西……
正迟疑着不知该不该问,外头忽然一股气息传来,温去病、龙云儿一起抬头,前者皱眉道:“又是妳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