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是说小鱼干不好吃,可别的姑娘随身带着香囊,咱们姑娘随身带着一包小鱼干,这不合适啊——”
卧在床榻上的花猫突然一跃而起。
白露下意识捂住脸,待反应过来,就见来福跳上了窗台。
“来福你突然跳上窗台干什么,吓我一跳——”骤然响起的敲窗声把白露后面的话吓了回去。
她目不转睛盯着被敲响的窗,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静了一会儿,敲窗声又响起。
白露硬着头皮走过去,缓缓打开窗。
黑衣少年悄无声息跳进来,看清屋中只有一个丫鬟一只猫,眸色微沉。
“你们姑娘呢?”
“我们姑娘——”
白露正琢磨怎么回答,就见花猫向少年扑去。
“来福,不要!”见过来福扑到人脸上猛挠的情景,白露脱口而出。
少年稳稳接住了跳过来的花猫。
白露愣住,看着来福的眼神带着不可思议:来福居然跳进了陆大公子怀里,而不是挠他?
陆玄倒是不奇怪,毕竟进京路上与这只猫相处过。
“胖了好多。”少年与那双绿眼睛对视,语带嫌弃。
来福冲着少年喵了一声,从他怀中跳下来扬长而去。
这是生气了?
陆玄半点没有抱歉的意思,眸色凉凉看着白露:“你们姑娘去哪了?”
白露咬了咬唇,顶住压力扯谎:“姑娘没对婢子说。”
“她一个人去的?”
“带着小鱼一起。”
听说带着小鱼,少年神色微松,往椅子上一坐开始等人。
怪不得早上起不来,原来每晚都有事做。
想一想那晚坟头偶遇,陆玄暗暗皱眉:难不成又去金水河了?
“陆大公子喝茶。”白露奉上茶水。
陆玄接过茶盏放在一边,问道:“你们姑娘大概什么时候回?”
白露干笑:“这可说不准。”
陆玄干脆不再问,无聊之下把不知何时又进来的肥猫一把捞起,有一下没一下顺毛。
来福挣扎无效,只好随他去了。
白露局促站在一边,默默祈祷姑娘快回来。
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冯橙回来的时间比昨晚要早许多。
“姑娘,您可回来了。”
冯橙视线越过白露,看着眉眼平静的少年:“陆玄?”
陆玄轻轻扬眉。
他发现了,每当冯大姑娘过于吃惊或情急时都会喊他的名字,而不是陆大公子。
这说明对冯大姑娘来说叫他的名字更习惯。
而这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
他定定望着男装打扮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莫非冯大姑娘早就单方面认识他,并暗暗叫了他名字无数次?
这个猜测令少年下意识扬起唇角,可再想到冯大姑娘连克服赖床来见他的毅力都没有,又有些迷惑。
特别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吧?
虽说他没经历过,可常识还是有的,不是说为了见心上人刀山火海都不怕么。
冯橙示意白露与小鱼退下,把陷入妄想的某人叫醒:“陆大公子晚上来找我,莫非有急事?”
陆玄啜了一口放冷的茶,压下纷乱思绪:“白日听小鱼说冯大姑娘这几日都起不来,所以来看看。”
冯橙有些头疼。
是她的错,应该打发白露去茶馆,而不是小鱼。
“那陆大公子白日约我有什么事?”
陆玄没有卖关子:“秋闱的考官定下来了。”
“定了?”冯橙立刻打起了精神。
陆玄颔首:“翰林院那位戚大人是本次乡试的同考官之一。”
冯橙虽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疑惑:“考官既然才任命,那么早之前他怎么就敢确定?”
陆玄冷笑:“这正说明他的背后站着能左右皇上想法的人。”
冯橙自然知道陆玄所指的人是谁。
如今最受皇帝器重的就是首辅韩岩柏,而韩首辅正是吴王最有力的支持者。
第112章 叫我的名字
十六岁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可陆玄却没有无忧无虑的资格。
有一个不着调的父亲,身为成国公长孙,他早已清楚家中处境。
皇上并不喜欢体弱多病的太子,而是中意苏贵妃之子吴王。
太子小时候也是得到过皇帝真心疼爱的,但随着皇帝在那把椅子上坐的时间越来越久,便不再视辅佐少主的成国公为助力,而是束缚。
陆皇后作为成国公之女,十五岁嫁给庆春帝为太子妃,十六岁成为皇后,当皇帝不愿见到外戚坐大时,会对她的儿子态度如何就不难猜测了。
而苏贵妃是民女出身,有美貌,有身体健壮的儿子,没有娘家势力,长宠不衰不是没有原因。
陆玄知道姑母在宫中的艰难,也知道成国公府近年来的如履薄冰,又如何能够无忧无虑。
在他看来,与其说是韩首辅支持吴王,不如说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倾向吴王。
韩首辅做的不过是顺应帝心罢了。
“不管姓戚的靠山多硬,这一次他休想脱身。”陆玄冷冷说了一句,转而问起冯橙晚上出去的事。
在冯橙的计划中本就少不了陆玄配合,自然不会瞒他。
“我发现有个人突然与我舅舅走得很近,怀疑他的反常与这次秋闱有关,就每晚去听壁脚想看看会不会有收获。就在昨日……”
听冯橙说完昨晚听来的欧阳庆父子那番对话,陆玄面露古怪:“冯大姑娘运气真不错。”
冯橙面不改色点头:“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当时摔落悬崖昏迷还能遇到陆大公子。”
“冯大姑娘不必把那件事一直记在心上。”
“救命之恩当然不能忘。”少女笑盈盈道。
那双含笑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把星子藏在其中。
少年移开视线,轻咳一声:“冯大姑娘既然听到了那番话,今晚怎么又去了?”
“我昨夜还有个意外收获。”冯橙想好了说辞,“我听完那对父子谈话,想着来都来了,又去了正屋窗外,可是不小心弄出动静把屋中人惊醒了。”
陆玄听到那句“来都来了”,嘴角微抽。
“屋中妇人十分恐惧,脱口叫喊有鬼,把不少人惊动了。”冯橙看着陆玄,语气笃定,“正常人听到异响不可能这样,对吧?”
陆玄点点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妇人如此表现定然有问题。我与小鱼悄悄藏好,等其他人离开又凑过去偷听,就听到那人责怪妇人沉不住气,要是敢把多年前的事露出端倪定饶不了她。”
实际上在欧阳氏尖叫把人引过去时冯橙已经悄悄离开,这番胡诌的话却与事实相差无几。
这当然归功于她知道真相在先,可惜没办法对陆玄解释。
“我还打听到他们家原是屠户,是突然发达的,再联想到听来的话,说不定他家做过谋财害命的事,所以今晚又去了。”
陆玄叹了口气。
他调查二弟失踪的事若有冯大姑娘这等运气就好了。
“冯大姑娘要把这家人犯下的恶事与科举舞弊联系起来?”陆玄很快琢磨出来冯橙如此上心的用意。
冯橙点头:“不错,要是这家真的害过人命,他家儿子就没有科考资格。而欧阳庆通过我舅舅打通关节,欧阳磊中举算是板上钉钉。到时候只要揭发出他家的人命案,再利用舆论往他科举舞弊上引导,从而使得朝廷仔细调查乡试有无舞弊,自然能发现那些考卷的问题……”
少女侃侃而谈,陆玄瞧入了神。
冯大姑娘比他想得聪明许多。
这个发现令少年莫名有些高兴。
“陆大公子觉得我的打算如何?”
陆玄回神,不动声色点头:“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冯橙笑笑,又皱眉:“就是确定之后如何揭露,还需要斟酌。”
平白跑去衙门说欧阳家埋着死人显然不行,而欧阳庆逼着女儿给年近五旬的老头子当填房的事还没发生,欧阳氏不可能主动报官。
这也是她对陆玄说出来的原因,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陆玄没让冯橙失望,略一思索便道:“这个好办,交给我就行。眼下还是要确定那家是否害过人命,害过的话又把尸骨埋在何处。”
听陆玄这么说,冯橙放下心来:“今晚我又吓唬了一下那个妇人,明晚再去看看,对方心虚之下或许会有所行动。”
第一次见到窗子无人自开还能自我安慰是做梦,第二晚看到两张惨白的脸,欧阳氏已经认定是那对主仆冤魂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