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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到站了,下车、下车!”
  顺义县离首都并不远,从首都到顺义县县城的火车站,即使是这个时候速度很慢的绿皮火车也用不了多久。一群学生一路唱着歌儿聊着天,还有人在火车上打扑克,没过多久,就有领队的老师告诉他们可以准备下车了。
  相比起首都,顺义县一个县城肯定要差很多了,不过大家也没工夫多看...带队的好几个老师就像是母鸡赶小鸡一样,把他们先轰下了车,宣布:“整整队,班干部数数人头,咱们还得去公社生产队。”
  学农、学农,肯定是要深入农村的,大家当然不可能在县城这边久留。
  不一会儿,各个班的班干部将人数清点完毕,确定没有人落下或者跑丢,这才排队,然后在老师和一个农村干部样的人身后,步行离开车站。
  是的,步行,他们得步行去到和学校对口学农的生产队,接送车辆想都不要想。据说有一些牛车、马车,会用来运送他们的行李,至于他们的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好在这个时候的孩子户外运动量都不低,停课闹革命的时候还流行过步行上京,或者重走长征路的呢!如果不是孩子们的体力确实不错,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活动流行的。
  所以这个时候说步行,大家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反而觉得坐了这么半天火车,可步行走走、呼吸新鲜空气,还不错呢!
  毛思嘉和于欣并肩走着,相比起其他人,毛思嘉手上多了一个不算轻的布袋,于欣在她手勒的痛的时候还会接手,帮她提一会儿。
  从县城到他们学农的生产大队并不远,步行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虽然后面一截乡村小路挺不好走的,但总体而言大家兴致勃勃而来,并不感觉哪里有辛苦到。所以直到生产大队,依旧是闹哄哄的。
  到了生产大队,五个班的学生又分流到不同的小生产队。
  又走了一截路,毛思嘉他们这一拨才分到了自己所在的‘九队’。
  对于他们这些学农的学生,生产队还是挺欢迎的,九队的生产队队长握住老师的手,满脸笑容:“等了你们好久啊!”
  又看向毛思嘉他们一班学生,热情道:“我们农民与知识青年是亲如一家...”
  都是一些此时绝对政治正确的话,但是看表情能看出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从毛思嘉的感觉来说,这个干部应该是真心的。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生产队这种地方并不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但却挺喜欢学农的学生的。这其中的原因无非是‘利益’二字而已!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要在落户农村分工分,共享生产队劳动成果的!如果一个生产队地多人少,根本干不过来,他们肯定欢迎知识青年作为劳动力到来,但事实就是,此时的农村并不缺乏劳动力!
  这种情况下,生产队能喜欢知识青年才有鬼了!只是因为政策把这些知识青年送来,不得不接受而已!
  学农的学生则不同,他们来劳动,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但他们只是劳动,最后却不会分享劳动成果!甚至吃饭什么的,他们也是有粮票,交了伙食费的!这样一来,他们就是不用成本的劳动力!
  虽然这个劳动力干活肯定比不上生产队自己的劳动力,但人家是不要钱的!人家都不要钱了,这样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种友好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九队队长很快给学生们安排了住宿的地方,让村子里条件比较好、有空余房间的人家各领几个学生回去。因为这是生产队内部早就商量好的,所以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可耽搁的,事情办的很快。
  毛思嘉、于欣,还有另外两个平常关系没那么亲密,但也相处不错的女同学,张佳佳、郑娟结成了室友(如果没有结成室友的,就会被随机安排在一起)。跟着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中年妇女,往村子深处走去。
  毛思嘉第一次见这个时代的农村,一双眼睛好奇地两边张望。
  那中年妇女也看到了,笑说:“你们这些城里学生都没见过农村吧?我们这儿条件算是不错的,不会让你们吃苦的...以前咱们这儿可穷了,本地闺女都往外跑,后生娶不着媳妇儿,现在可好多了,都是领导人的恩情!”
  这话并非大话套话,她本人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毛思嘉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对方说什么她都是点头。
  这个村子确实是这个时候条件不错的农村,如果条件太差,也不太可能成为学校学农的基地。这不是说学校歧视相对较穷的农村,而是一般的农村不够显眼,在上级单位那里没有知名度,根本安排不上学农。
  学农基地什么的,又不是学校直接和当地对接的。
  毛思嘉一眼看过去,能看到一些土坯茅草的房子,但是并不多,砖瓦房占多数,光是这一点在此时的农村就是少数了。她好像听人说过,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还很多茅草屋,茅草屋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漏雨,对于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滋生在茅草中的虫子才是最困扰的。
  有的时候就坐在那里,虫子就掉下来了。如果厨房在室内,需要生活做饭的,又或者干脆只是晚上点个油灯,烟气、火气起来了,熏烤到上面的茅草顶,虫子更是会扑漱漱地往下落。
  对于虫子多的夏季,这简直就是灾难!
  相较而言,砖瓦房就没有这些问题了。只是砖瓦需要钱,这个时候修一幢三间的砖瓦房,就算是节省一些,砖瓦恐怕也得三四百块钱了,再加上木头、石头、三合土(这个时候水泥在农村还非常少见)等等材料,以及人工(这个可以很省,因为村子里修房子都会在农闲的时候互相帮忙,所以很多是不收钱的,但是总得准备比较好的饭菜招待村人,讲究一些的还会备点儿小礼物,像是烟酒什么的),怎么也得四百多。
  这个时候农民收入才多少钱?
  不同于城市居民进厂当工人,一个月总有几十块的工资。就算是刚刚上班、工资很低的岗位,只要是正式工,也得有接近三十块,这就是一个底线!
  这个时候的农村,贫穷程度,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很难想象的!
  农民出工算工分,一般来说正常的家庭,处于只有两个壮年劳动力,同时孩子又没有长大时期...夫妻两个,工分在□□千分是正常的,这其中既有劳动工分,也有别的工分,比如给公社养猪什么的。
  □□千工分算多少钱,这个不好说,看各地工分分值吧。有的农村效益好一些,工分就值钱,有的地方效益不好,每年收粮也不多,工分自然就不值钱了。
  有些人觉得农村分粮,这一点比城市好。其实这是不对的,农村分的粮食并不是白给社员的,而是会从工分赚的钱里面扣出粮款。所以才有一些家庭,人口多,劳力又经常偷懒,评不上高工分,最后一年下来不止拿不到钱,反而要倒欠生产队粮款。
  不过这也是极端情况,只能说正常的家庭,年收入一两百块是有的。
  这是扣除粮款,以及从生产队领取各种农产品的花费之后得到的钱。除此之外,家庭还有开销,比如孩子读书买个本子,大人抽烟,买点儿烟叶。还有针头线脑什么的,农村生活很多都能自给自足,但也免不了有开销的时候。
  这样一算,一年下来能攒下一百出头就算是好的了。
  对照三间砖瓦房所需的钱,就会发现想要像样的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说,这个时候城市住房条件差,但农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城市居民居住条件差是因为没有地方修房子,实际上也不许乱修乱搭,搭个小厨房就算是打擦边球了。而农村则是另一个问题,受限于经济条件,根本没钱修比较好的房子。
  这样看来,有着这么多砖瓦房的生产队,确实是条件很好了。
  这个带着毛思嘉她们的中年妇女姓马,毛思嘉她们叫她马阿姨,她似乎还因为这个称呼有些不好意思——走不了多久,她家就到了。
  “我爱人和我前年才搭起这房子,从家里分家出来单过!家里有四个孩子,能空出一间房子给你们,你们来看看。”马阿姨推开篱笆的活动门,朝屋子里喊道:“大丫,出来迎迎,有客人!”
  没人应声,马阿姨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大丫和你们差不多大,最多大一两岁,本来想让她帮你们打扫屋子的——看,就是这间!”
  其实屋子是提前打扫过的,一看就能看出来,说是帮忙打扫,应该是帮毛思嘉她们安顿行李。
  看到住宿环境,于欣她们都松了口气,之前她们都听说过农村住宿条件差,心里是很不安的。这个时候看到是这样的环境,有一种比预期还好的感觉。
  这间屋子并不大,临窗的方向是大通铺,看得出来底下是能烧炕的,不过这个季节用不着,这就是一单纯的‘床’。毛思嘉估计了一下炕的长度,并不算长,但睡四个身形不算大的小姑娘还是够的。
  只是毛思嘉睡惯了大床,估计大通铺分给她的部分也就是普通单人床大小的空间,怕自己会有些不习惯——事后证明她想多了,每天做农活是很辛苦的!这种情况下倒床就睡,根本没有所谓的不习惯!
  除了大通铺,屋子里还有一个非常旧的五斗橱,里面已经清空了...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要什么没什么,但这样干净的环境已经让人满意了。
  四个人看了一会儿,又去别的同学那里,发现自己借住的房子算是好的,心里更加庆幸。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原来是各自的行李已经送来。毛思嘉她们向房东马阿姨借了她家的排子车,合力推车去村口接行李,分了两次,把四个人的行李都运了回来。
  这个时候大家都饿了,但依旧没有人提吃饭的事情,毛思嘉就把鸡蛋糕和桃酥两样顶饿的点心拿出来分享。张佳佳和郑娟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她们和毛思嘉的关系远没有于欣那么亲密,不过肚子饿、点心又香甜,再加上毛思嘉真心邀请不似作假,她们也就半推半就地吃了点心。
  一起吃了东西,关系就亲密了不少。也不怎么讲究谁吃亏、谁沾便宜,大家合力把行李归置好,又做了一个简单的打扫——毛思嘉觉得不错,这种集体生活是很考验运气的,要是遇到一个奇葩的室友,生活质量得直线下降!现在看来,除了于欣以外的两个室友,显然也不是什么奇葩。
  收拾地差不多了,就有班上的同学通知可以去吃饭了。
  吃饭的地点在食堂,这个时候很多公社食堂已经不存在了,他们所在的这个生产队也没有吃大锅饭。不过供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还是有的,平产生产队的社员也会在那里举行一些集体活动,比如年底算工分什么的。
  毛思嘉她们去的时候,男生们已经到的七七八八,女生却才来了几个。
  男生们眼睛都盯着放在前头两张八仙桌上的菜和饭,用很大的盆装的,典型的食堂风格。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本来就消耗大、吃的多!这一天下来又是舟车劳顿,又是没吃上中饭的,这个时候确实饿的不善。
  当然,女生也饿,只是没到男生那个程度而已。
  不一会儿,女生也来齐了,老师说了几句话,不外乎就是接下来一个月要勤劳刻苦,要多多向农民兄弟学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云云。估计是说到后面老师也意识到孩子们的心思已经全到饭菜上了,一招手,让学生排队打饭。
  毛思嘉以前听说学农的饭菜很差,几乎没有油水可言。如果是平常没有油水也就算了,但学农的时候是真的要做农活的,体力消耗大,对油水的需求自然也就大了,只吃一些粗粮素菜,是真的很难熬的!
  但是今天看到菜色,觉得还是不错的。首先有包子,这个包子很大,里面的馅是咸菜以及一点点肉,做包子的人手艺不错,馅儿调的很好,面也很软和。这个包子每个人有两个,毛思嘉觉得自己两个包子就够吃了。
  另外还有苞米糊和饼子,饼子只可以拿一个,苞米糊则可以‘无限续杯’。配苞米糊的是咸菜,这个咸菜也是无限供应的。
  虽然毛思嘉估计自己只是两个包子就够吃了,但最后她还多喝了一碗苞米糊。这个她在家里的时候很少喝,一年到头也喝不了几回,这个时候乍一喝还觉得挺好喝的。
  至于饼子,这是真的吃不下了。不过这并不会浪费,她给包回去了,和于欣那个吃了一半的饼子一样,可以送给房东家喂猪——有些社员会替公社养猪,等到年末的时候会按照猪的重量来给社员算工分。
  不同于女生这边基本上都够了,有些饭量小的还有的剩。男生那边普遍的不够,好在今天的苞米糊可以续杯,没吃饱的一个劲灌苞米糊就是了。
  九队队长也在,看到这个笑呵呵说:“半大小子最能吃!我们队里别的没有,苞米糊还是管够的。”
  这个毛思嘉相信,之前进村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这里种了不少玉米,是已经收获了,只等着进一步处理的...这里可能缺细粮,但作为粗粮的玉米却是不缺的。
  学生们带了粮票和伙食费来,就算需要生产队贴一点儿进去,也贴不了多少,自然乐得大方一些。
  吃完饭,老师又宣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这些其实出发之前已经讲过了,就是要和房东好好相处,学农期间认真工作,不要乱搞男女关系什么的——说的没那么露骨,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学农可不同于学工,学工每天回家住,等于是换了个地方继续上学而已,没什么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学农则不同,一班同学要在集体环境中一起生活一个月!平常一起劳动一起吃饭,住的地方也非常近!
  一般来说,每次学农之后班上总会出现几对走的比较近的男女学生。有的在那之后自然而然就会疏远,根本不用多费心。有的却不是这么回事,而是胆子大的不行,真的处起对象来了。
  这当然是早恋,而在这个时代,早恋等于生活作风不良,思想有问题,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绝对不可以姑息!
  老师其实也很心累,这种事情是一定要警告学生的,但是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好不容易说清楚了,学生也就散了。女生大多各回各家,比较听话,男生就闹腾了。脱离了家庭过集体生活,这时候正在兴头上呢,于是纷纷私下串联,想要晚上一起打扑克、夜谈什么的。
  也不用担心打扰房东,大不了到时候就在同学的住处歇下就是了。反正男生大多也不怎么讲究,挤在一起也能睡。
  女生们没有那样的胆子,但和关系好的女生睡在一起,晚上可以聊天,这已经是一种新奇体验了,她们也不需要‘更刺激’——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大多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住一个房间,至少是和自己的姐妹住一个房间,是很习惯集体生活的,但和姐姐妹妹终究和年纪相仿的朋友不一样。
  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喜欢和同龄人交流。
  大家说说笑笑地往房东家走,毛思嘉视力很好,才到篱笆外就看到月光下她们分的那间房外面似乎有个人影,似乎正在试图开门。想也没想,毛思嘉大声道:“谁在那儿!?”
  这一声惊动了那人,同样也惊动了房东一家人。马阿姨披着衣服起身,正好和那个人撞了个正着,这个时候毛思嘉她们也进了院子,正好听到马阿姨疑惑的声音。
  “大丫?你怎么还不睡?”
  毛思嘉她们这才知道,这是房东家的大女儿。
  正像之前马阿姨说的那样,她的大女儿比她们只大了一两岁,才十五六。一张脸还有些稚气,不过看她的身体发育已经很不错了...这在这个全民缺乏营养的时代还挺少见的。
  十五六岁的少女皮肤微黑,梳着两条麻花辫,脸颊微丰有肉,身材也是有点儿丰满,但又不至于肥胖的类型。主要是胸部发育非常可观,臀部也大,在此时算是非常符合娶媳妇标准的了。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年纪才十五六,不够此时婚姻法里女性十八的结婚标准,也多的是有适龄后生的人家打听她。真要说起来,年龄不够结婚有什么要紧的,农村事实婚姻中,新郎新娘都不够结婚年龄的,即使是几十年后也不算罕见,更别说现在了。
  十五六岁,在很多人眼里,已经不算小了!再等个一年半载,十六七了,正是结婚的好时候!
  毛思嘉她们正在打量这少女的时候,这少女也正在打量她们。
  在她们四个人脸上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毛思嘉身上。只见她撇了撇嘴:“住我家还上锁,也不知道防谁呢!”
  毛思嘉她们住的那间屋子是上了锁的...锁头都是马阿姨给的,主要是看她们四个女孩子,多注意一些也好。其实如果马阿姨不给锁头,毛思嘉自己也是有准备的。
  相较于房东家也有钥匙的锁,毛思嘉其实更想用自己带来的,但是真要那样做,未免显得有些怀疑房东的意思。毛思嘉没好意思那么做,就感谢了马阿姨的好意,用上了她给的锁头。
  听了这少女这样一句显然带着恶意的话,四个人都有些生气,毛思嘉正准备说什么,于欣这颗爆炭先刺了回去。
  “谁家不上锁?那防的是谁?当然是坏人了!说起来确实有用,刚刚不就有人在那儿鬼鬼祟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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