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陆续死亡,消息传到了长安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有人不断地给府衙施压,又各种打点隐瞒了此事。然而,这世上总有盗火之人,他们总觉得那村子里藏着什么,便也悄悄地溜到附近去打探。可是去过那儿的人,回来之后无一例外地与村民一般,中了毒。
城中的大夫试了各种的药,却没能将他们救下,而后所有人似乎都将这件事遗忘了。可没多久后,有人路过那儿,在大雾弥漫的夜里。那个人恍惚间看到了雾气中有硕大的动物在爬行,正是蝎子和蜈蚣。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回到城中之后将此事说给了家人听,后来没多久便也因同样的原因过世了。
魏瞻叹气,“自那以后,路过那儿的人,几乎都看到了那巨大的动物,越传越邪乎,于是就再也没有人去了。不过……下官一直觉得这事情很蹊跷。陈家不过就是些中药所用的蝎子和蜈蚣而已,他们为何会遭遇这样的事情?还有啊,有人还说那阿阮姑娘没有死……”
林羡鱼目光一直落在地图上,听到他这番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说着,他手指在地图上打了个圈,唇角微微勾起,挑眉道:“这地方……”他一顿,看着魏瞻问道:“长安东市的凤翎凤公子有一处宅院,你可有去过?”
“凤公子?”魏瞻眉头蹙了起来,思索了下后摇头道:“没有。只听说凤公子那处宅院建在山腰上,只有城中有身份或者有钱的人去过。我不过就是府衙中一个小小的主簿,那地方可不接待我这种人。”说完,低声嘀咕道:“我一年俸禄,连人家的门都进去……”
林羡鱼合上了地图,凑到魏瞻耳畔低身了说了几句话。魏瞻愣了愣神,忽而眼睛一亮,摸着手中待着一丝温热的令牌,有些紧张地看着林羡鱼。那令牌在他手中似有千斤重,要知道,那可是能够调动长安附近十万守军的令牌,林羡鱼竟然就这么交到了他手中。
林羡鱼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眼笑道:“我相信魏主簿是个懂的顾全大局的人,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话罢,他缓了口气,声音低低道:“长安城能否安全,今日就看你我了。我先去小陂山,你尽快带援兵过来,另外还有三处地方,我已在地图上标记了出来,你将图交给刘陵刘将军,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魏瞻愣在原地,握着那块令牌,沉思了良久,忽而深深向林羡鱼施礼,抬头间眼中满是坚定,“林掌首尽管放心,下官一定办妥此事。”说完,又是深深一个鞠躬,连身上的衣衫都来不及更换,让人备了马,就往城外刘陵的驻地赶去。
林羡鱼出了府衙之后,一路上收到曲长亭和浣衣的消息,称戚家庄内眼下十分混乱,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准备逃走。而浣衣那边跟着的两个人,后来去的地方,正是凤凰斋和凤凰斋隔壁街的那座宅子。至于江潮生,他们没有查到线索,小王爷宋祁安就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出了西市,似乎是要回南疆,而他们也派人跟着宋祁安,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林羡鱼叹息,真是风雨欲来。这眼前的一派盛世景象,可背后却是暗潮涌动,谁知在看不见的地方,到此藏了多少污垢和龌龊肮脏之事。可是,事不关己,谁又有心思去管这些?这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大多都是利益驱使,没有利,也不是谁都像那些江湖正义之士,愿出手相助。
方才林羡鱼看地图的时候,发觉小陂山所在的位置与凤翎的那座宅子只隔了一条河。若说凤翎不知晓此事,林羡鱼是不相信的。太白楼上凤翎的话言犹在耳,他必然早已觉察出了端倪。只是,白澄既然猜得出背后与魔宗勾结的人,却又不直言,这人的心思倒是更难测。
其实,林羡鱼也能明白白澄所想。他如此做,无非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若是林羡鱼等人不能将长安之事查清楚,将背后与魔宗勾结的人找出,他说了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他便是第一个被追杀的人。说的含含糊糊,林羡鱼自己去查,那便与他没有多少关系了。
白澄想要报仇,找出真正杀害东山族的人,林羡鱼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可是,也仅限于合作。白澄能够走到今日,也绝非是一般人可比。白箫的死,对他而言更是个打击。这个时候,他正手在白箫的坟前,一口又一口地饮着烈酒,那双眼眸布满了红血丝,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林羡鱼思索间已经出了城门,路上遇到了不少百姓,似乎是去城外的庙里祈福,三三两两,脸上洋溢着笑,对于即将发生,又或不久之后要发生的大乱子毫不知情。或许,人应该就是如此。居安思危,与普通而言并没有用,而真正要居安思危的人,是那些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的人。
林羡鱼摇了摇头,施展身形直奔小陂山。很快,便看到了凤翎建在半山腰上的宅子。山涧河水潺潺,一边苍翠掩日,一边寸草不生,露出黄色而干裂的土壤。裂缝中露出的草,没有半点的生气,在风中摇摇晃晃,似是一阵大风便会将他们连根拔起。
林羡鱼顺着山间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最后停在了一处青石上。眼前的村子,或者不能说是村子。石头堆砌的屋舍和院落的轮廓,经过风吹日晒,暴雨侵袭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山路崎岖,房屋多数损毁倒塌,墙壁上依稀可见灼烧过的痕迹,有些地方更是布满了抓痕和暗红色的血迹,瞧着让人喉咙发紧。
村口处的两棵树早已枯萎,挂着的牌子也歪歪斜斜地垂在一边,上面布满了蛛丝。村子的道路上,似乎还留着很久之前百姓的足迹。往里走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刺鼻的味道。不知何时,山间起了雾。雾不大,朦朦胧胧里,将所有笼罩在其中,似是披上了一层薄纱。
有声音从雾中传了过来,落入林羡鱼耳际,他的眉头紧了几分,手落在了腰间的青海剑上。那声音听着十分骇人,似是多足的动物在地上爬过,数量还不少。
林羡鱼想到了魏瞻所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脊背上也满是冷汗。可别真是什么蝎子精,蜈蚣精之类的。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的便是这些多脚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