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将谢夫人接过来,可蔡氏带着孩子也回来了,又怎好当婆母的自己跑女婿家住,把儿媳和孙儿孙女都扔家里?一大家子搬进的谢家。
只不过蔡氏的病有反复,谢府里又有两个孕妇在,她不好出面,这几天一直住在易安堂的耳房未曾出门吹过风,两个孩子全靠谢夫人带着。
在亲家家住,到底不如自家里舒坦,谢夫人一听中央军胜了,径自就向谢母告辞,拖家带口回萧府了。
简直跟飞出笼子里的鸟一样儿,那神情简直不要太欢呼雀跃。
“……阿嫂的病还未见好?要不要我找太医给瞧瞧?”谢显问。
萧宝信叹了口气,她也说不准了。
“也找太医看了,就是好好坏坏。听阿娘的意思,怀疑阿嫂是给吓着了,想找个庙里的和尚给看看,念念经,去去心疑。不过这阵子一直乱,派人去找,庙里的和尚都跑了大半。”她也无奈,“所以就这么拖着。好在现在咱们胜了,以后总会好些了吧?”
这是急病乱投医了。
谢显:“那我想想办法,看看近几日能不能找到得道的高僧给阿嫂看看。”
两人边说边吃,没多大一会儿饭菜就见了底儿。
这些天兵临城下,皇帝也没有闲心盯着谢显用膳了,要不是御膳房不敢怠慢,日常留宿大臣们只怕连饭都吃不上了。
永平帝嘴里起了口疮,一块一块都要连成一大片了,无心饮食,自然也就不关注这些个大臣了。
谢显的补身汤,那都已经是陈年的旧黄历了。
萧宝信说起府里吃坏肚子的那些个孩子:“到底年轻,今天就都好多了。只是十二娘的阿欢身体还未愈,烧了好几天,才算是把温度降下去了。”
她没说的是十二娘哭成个泪人,瘦的都脱了相了。
“对于小儿的病症的话,柳太医会更拿手些,等明天我叫清风去请来给阿欢再看看。”
聊了会儿家人的事儿,餐也用完了,谢显累了连身子都不想起来了。
“这些天,累坏了吧?”萧宝信跪到他身后,给他掐了掐肩膀。还没等第二下下去,谢显猛地一转身:
“祖宗,你有了身子不知道吗?还跪什么跪,赶紧起来!”
把萧宝信还吓了一跳。
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谢显给架着胳膊放倒,坐到地上了。
整个人都是懵的,就没想过谢显有这么灵敏的时候,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刷新了她的认知。
她心里还在想呢,如果不是‘朕’,她也和十二娘一样,肯定是母爱爆棚,慈母心肠软的一榻糊涂,当阿娘的不都是这样么?
可是一想到这个‘朕’,四十来岁的年纪,她满腔满腹的母爱就好像给扎死了口的袋子,憋着放不出来。怎么想怎么别扭。
是她儿子没错,两辈子的缘份啊,一般人没有他们这么大的因果。
但架不住的是别扭,正这时谢显扑上来了——
“我没事。”萧宝信愣眉愣眼,还在消化谢显所带给她的冲击。“你不是累吗——”
“累也不用你。”
谢显皱着眉头,看着萧宝信从自己怀里退出去,心里隐隐有种怪异的感觉。从他回府来,她好像就一直在试图躲避着他的亲近。
“……”
萧宝信都服了,就这短短的时间就让他看出来了,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不用我,你打算用谁?”她挑眉,眼中有抹被看透了心思的羞怒,在借题发挥。“你想找哪个丫环,我让她们站到你跟前来让你选?让你挑?”
谢显一愣。
“吃饱了?”
撑的吗?
“有你这小醋精,我还敢用丫环?用婆子估计你都能把我劈了。”他笑。
都是他的错觉,他的宝信多黏人的一个小妖精,对他体贴入微,照顾到了他方方面面……果然算计人心成习惯了,对她也衡量比较上了。
是了,她肚子更大了,正面抱着抱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不用你,我歇歇也就好了,这些天在宫里没睡过一个整觉。”
不用他说,光看他眼底就看出来,萧宝信看着那叫一个心疼:“这几天还要忙?”
“不像前几天那样要住在宫里了,但琐事不少,还要论功行赏。”谢显沉吟半晌方道:“这一次得胜的关键在杨劭……”
事实上,这还是他的计谋,交给杨劭去实施。
杨劭一如他所预料的,完成的很好。
永平帝大喜过望,连旨意还未下就已经亲口承诺要封官加爵,当即口谕便封了西阳县侯。背地里虽然是和谢显商议,但他有意令杨劭领石头戍军事。
显然不想把杨劭困在皇宫了,他应该在更广阔的石头城……守护不只皇帝,还有整个王朝。
石头城是都城建康的门房,最重要的屏障,由中护军的杨劭兼任,那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不出意外,明天圣旨便会颁布。
旁人不说,谢显觉得这个消息起码萧宝信还是想要知道的,一直以来她对杨劭都甚为提防。
果然,话音刚落,萧宝信那张漂亮脸蛋就皱到了一起。
这人作为夫君很渣,但不得不说的确有些真本领,不然不能萧敬爱连番这一顿作,他还有如今这番建树,生命力得多顽强,多自强不息啊。
“没事。”
谢显拍拍萧宝信的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现在和前世已经不一样了。”
他有能力捧他上去,自然就有手段将他弄下去。
不过这话没有明说。
萧宝信该懂,两手双手握在一处呢。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大梁内忧外患,不是打压异己的时候。合该同舟共济,将大梁的局面稳住才是首要。这道理,杨劭自然也懂。”
萧宝信:“我不是怕他不懂,我就是怕他太懂。”
懂得蛰伏,懂得伺机而动。
要让她相信一个明知道自己将来会改朝换代,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安安心心下来做一个辅政之臣,一辈子屈居人下,比较难。
尤其对一个野心勃勃,一心要建功立业的男人来说,无异于自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