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也不能是冲她家娘子去的,纯粹是无差别攻击,他们家娘子倒霉。
他们架着折角小牛车回谢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因最近在国丧,又时值战乱,城门关的很早,天一黑路上的行人都少有。
车行到青溪桥下,往南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横冲直撞的车声,人声。
不断有人在后面喊:
“停下!”
“再不停下,管你是天皇老子都当叛军给杀了!”
乱成一团。
好歹是一国之都,萧宝信除了自己和世家公子那一场仗打的,还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场面,当时就挑起了帘子:
“发生了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就觉迎面一阵罡风扫来,她远远坐到车上都波及到了。
“快走!”
萧宝信坐在车里看的不甚周全,但有梅和木槿却在车外看的清清楚楚,一队二十几人的城门郎一路尾追一辆在建康城难得一见的马车,横冲直撞就冲过来了。
被城门郎给追的可能气急败坏了,直接就摇起了手里的流星锤,一顿横扫,自己后车顶都给掀翻了。
中间夹杂着女子的咒骂:
“你是傻的吗?砸到我身上了!你倒是打杀他们,拿你自己的车使什么劲!?憨货!”
紧接着又大声骂道:“尔等城门郎休要追打,我是安吉公主,不是什么叛军乱军,回建康拜见新皇的,你们赶紧都给我退下!否则——”
没等听全呼,谢家的牛车就掉转方向要绕路走了。
可牛车这玩意的确是稳,但速度明显是比不上马车的,都没牛车把车身给转回去的功夫,那马车没车夫控制,自由泛滥,居然直接就朝牛车的方向冲过来了。
有梅眼见着不好,再往前冲就撞到他们家夫人了,连忙跑几步来个缓冲,脚在地上往上一点,另一条腿猛地抬高,一脚就踢向马头。
然后就听噗的一声,马头迸裂,脑浆和着血都溅出来了。
又因马车速度过快,还未等马倒地,车就已经翻了。
整个世界都静顿了一息,泰然落地的有梅成为所有视线的中心,然后才突地喧哗了起来。
“快!快快,围起来!”
“快抓起来!别让他又跑了!”
城门郎没等把圈转住,拎着流星锤的壮汉已经又拎着他的锤一顿抡,沾上死挨上亡一时间无人敢靠近。
“救我!”没顶儿的车厢里传出安吉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二牛!快救我,我被压住了!”
名唤二牛拦汉立马就捧起锤不打了,转身就从七零八落的车厢里扒拉出一个纤瘦的女子,穿着就是普通村妇的粗布衣裳,头发乱的跟鸡窝一般。至于相貌,天已经黑了,还真看不十分清楚。
“就这样还冒充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
“冒充谁不好,还早充个银——那啥……”说到一半,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再怎么样也是新皇的长辈,骂同一个祖宗的,他也是活拧歪了。
“别看热闹了,赶紧抓起来!”
……
萧宝信在牛车里听了个大概全,没等她发声呢,就听有梅小声吩咐车夫:“赶紧撤。”声音里就透着股子心虚。
城门郎主要是抓私闯城门的,跟牛车主人其实没太大关系。
可是这马车一路横冲直撞,还让那丫环一脚给踢死了,好歹也要留下个人证物证。在建康城坐得起牛车的都不是小门小户,城门郎没敢直接上前拦,只出声道:
“英雄留步。”
萧宝信直呲牙花子,这是在叫有梅呢。
城门郎呐呐道:“我是说请留步作个人证,慢走不迟。”
萧宝信:“我是乌衣巷谢仆射夫人,若有需要人证,去谢家找我便可。现在——”
话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咬牙切齿地叫喊声:
“萧宝信!”
就凭这两句对话就认出来了。
安吉公主从二牛的怀里挣扎着出来,直眉愣眼要往上冲,自然是没走两步就让城门郎拿着大砍刀给拦住了,倒是二牛拎起被他扔到地上砸出个坑的流星锤又跑到安吉公主身后,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揍的架式。
城门郎脑瓜壳都疼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个二愣子,力大无穷,抡个流星锤跟拎只鸡似的轻松,一路横冲直撞可没少把人给撞飞出去,缺胳膊断腿的一路了。
不然他们不能这么紧追不舍,连命都不要了,实在是太猖狂。
“我是安吉公主!”家妇打扮的安吉公主拢拢头发,下颌抬的高高的,围观的城门郎都怕她使劲儿太大把脖子给拧断了。
“车里那位萧夫人可以作主,萧宝信,出来吧。”
“本公主等着你呢!”
谢家的谢仆射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谢仆射捧在手心上的萧夫人,没见过也耳闻过,甚至城门郎里还有参与过萧大娘子与世家公子那一战的。
这村妇敢这么叫嚣,该不是假的。
给她作主?
萧宝信嘴都快撇到锁骨了,就不给她做这个方便,捧着肚子就唉哟唉哟的叫起来了:
“我肚子疼,快回家请医生过来!”中气十足。
敢打主意到谢显身上,要把她声誉毁于一旦,现在都被当叛军流民给围住了还跟她吆五喝六,她就想问问是谁给她的脸!?
棠梨听出话音儿来了,有梅却是个实撑的,管这些城门郎还是狗屁的公主呢,冲车夫就吼:
“快,回谢家!我们夫人有个好歹,谁也担不起。”
然后就见谢家人上上下下十来个,随着那缓慢的老牛车吱呀呀的走了。
不是说赶快么……
问题这牛车再赶也快不了,倒是把有梅给急的上蹿下跳。
“快点儿啊,快点儿啊!夫人的肚子疼,你们没听见啊!快!”
棠梨:“你闭嘴!”
……
安吉公主枯黄的脸浮现一抹狠色:“萧宝信!你居然敢?!”
远处只听萧宝信的应和:“哎哟哟快点儿,肚子疼。”显然是听见了,故意在气她。
反正萧宝信和安吉公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胆敢拦我,可知我乃新皇之姑母?我受难回城,你们还不赶紧去报予宫中!再不济就去报江夏王府,他不是任着宗正吗?!”
城门郎面面相觑,这话一出就再不能有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