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向看重殷青,郗尚书突然其来这么一下子就将殷青给抬到桌面上,太子顿失一臂,当刑部上东宫抓人的时候,太子连门都没让开。
莽撞如太子也知道这一次殷青落不好。
哪怕扳不倒他,父皇也不会放过整他的机会。
“——父皇这次是铁了心想要我的命了!与其坐等,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太子咬牙切齿。
“太子慎言。”殷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管将来如何,现在他是逃不过去了。“微臣不能再服侍殿下——”
“我慎言?我慎言有用吗?我哭着求他,有用吗?他就是想废了我,想弄死我。你们一个一个的都劝我忍,劝我冷静,有用吗?他像痛打落水狗一样,从来没有放过我!”太子几近癫狂。
“现在是你,下一个就是我!”
殷青摇头:“到我为止,不会再有下一个。”
太子狂笑,“没有区别!”
“你死都是白死,迟早会轮到我。”
“不。”殷青爬到太子脚下,“不会了。殿下,你可以……动手了。”
太子一怔。
一时间有点儿难以接受,好像明知无望,摇旗呐喊了半年,心如死灰了,突然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居然接受无能,不敢咬。
“不过不是杀新安王。”
殷青殷切地望着太子,眼中的狂热让太子为之颤栗,话里的意思他听明白了,敢是他一直在想而不敢想,不敢想忍不住想的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殷青一个头磕了下去。“臣等着殿下大功告成之日。”
……
直等到殷青将东宫的大门打开,太子才回过神来。那时他已经满面潮红,激动的不能自己。又激动又忐忑。
郗尚书向太子殿中一个长揖,一声押走,殷青都没用人押解,自己束手就缚,跟着他们就出了东宫。
太子不只有殷青能给他出主意,收拾烂摊子。可是没有一个能比殷青更合他的心思,居然一切就毁到了孙侧妃身上。
太子血脉中的戾气已经沸腾,控制都控制不住。
他不会想当初是自己色迷心窍,就在了孙侧妃所求。有错,自然是别人的。
都没问孙侧妃缘何身上烫伤——连看都不想看她,上去用脚一顿猛踹,要不是身边心腹太监劝他,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恐死了个侧妃引起皇帝注意,太子剑都抽出来要砍杀了她了。
孙侧妃尿都吓出来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太子面前落太子妃的面子,告太子妃的黑状,最好让太子暴怒之下把太子妃打残打废。
断没想到太子妃没废,她就先废了,剧本拿错了吧?
这是哪儿跟哪儿?
“太子饶命——是太子妃,是她和谢家合伙往妾身泼热水,就是想毁了妾身啊——”
“孤不想再看到她。”太子把剑一扔,拂袖而去。
他怕再待下去,皇帝的威严也镇不住他,亲自动手解决了这祸害。
毕竟,他都要干翻皇帝了,威严就是有,也有限。
不想看到她,是有一百零一十八种解决办法的,不是非要立马死了,悄无声息就没了的在这宫里不要太多。总之这句话就是没给孙氏留活路。
走到屋外,天正下着小雨,太子躁热的心终于不那么沸腾了。
“……她刚才说的什么泼水,什么和谢家合伙,怎么又有谢家的事?”
太监哪里知道后宅那许多,不过当太子的面自然不敢说实话。太子脾气暴,外人看着暴,他们宫里近身伺候的那就是暴的几何倍数,成天提心吊胆,不知哪句话就惹来一顿拳打脚踢。
当下也只把道听途说的和太子说了说:
“听说谢尚书家娘子萧夫人热水泼了侧妃一身,侧妃倒的时候好似抓到了太子妃,把太子妃脸上也挠破了。”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谢显?!”太子又炸锅了,脸色气的都青了。“总有一天孤要让大梁再没有谢家的存在!”
看着忒特么碍眼。
太监不吭声,这话不是第一次了。
打玉衡帝召谢显给死了的刘贵妃写文章悼念,谢显就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给个贵妃写诗,当他这个太子是什么,当正宫国母又是什么?
“……谢显也不过就是皇上的一条狗而已。”小太监尖着嗓子劝道。
太子牙齿咬的嘎嘣嘣响:“迟早弄死他!”
太监没敢说,要弄死谢显还真得趁早,就怕谢显还没让太子给弄死,他那娇弱的身子骨先拖不了那么长久,人家自己死头里了,你说多亏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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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殷青所诺,事情到他那里便告了一段落,无论郗尚书用尽一切手段,他咬死不认受太子指使。
都打成血葫芦了。
他咬死了就是眼见孙侧妃得太子宠爱,他急着讨好孙侧妃,所以才仗着与王伦的交情请他出手。
这与王伦的证供不谋而合——
先前王伦自然是不承认,他有风骨,有自己的判断,不过结果就是判断错了嘛。但他这么说,皇帝不信,郗尚书就更不能信了,一顿小夹板上去王伦也招了。他与太子舍人殷青一向有旧,是看在太子舍人的面子上,并未详加查证,所以才有此失误。
两人都有默契,一定要保住的是太子。
他们再怎样也罪不至死,只要太子保住了,就还有翻身的机会。反之太子若是倒了,他们也未见得会有好下场。
玉衡帝也没招儿,啃了两块难啃的硬骨头,吞是吞不下去了,可咽又着实咽的憋屈。
最后没有办法,把这俩货一道打包流放到广州去了。
尽管没证据,但口头上对太子并没有松下口风,即便不是太子指使,太子驭下不严始终也是错。更何况皇帝根本就认定就是太子的锅,不过是被人顶了而已。
拍马屁也讲究个手法,就殷青那样的聪明人,为太子收拾烂摊子他信,为孙侧妃下这么大的力气——他这么说就想别人这么信,当别人都是二傻子吗?
殷青还是皇帝亲自挑给太子的,他什么样儿皇帝还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