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丰并不知晓是否有他人明了,但无论是发泄苦闷亦或是寻找答案,这一夜,均未能从历史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过了今日,亦再无人提起。
若是有所不同,那边是次日清晨开始,为期一天的杀戮。
东宫李建成的儿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汝南王李承明、巨鹿王李承义,齐王府李元吉的子嗣梁郡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王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
这十个或是刚刚成年或是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自太子和期望被杀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沦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李世民能够下定决心的,是陈丰昨夜酒后意味不明的一句话,“若是殿下输了,秦王府众人又该当如何自处啊!”似是感叹,但李世民知道,这是这位先生的意思,不过是不愿像玄武门之变前夕那般逼迫自己罢了。
清风院本是风雅之地,但此时,呼吸之间,口鼻之中亦是阵阵血腥气味,陈丰了然。
继续研究自己的棋局,修长的手指夹着白子落下,将黑子打杀大片,围困一方,至此,黑子方才全无防抗之力。
棋局以白子胜终究。
陈丰亦是微微叹了口气,“何苦生于帝王家!”
“先生莫不是在感慨?”身后声音响起。
“宇文大人!”陈丰转过身,恰好见宇文士及站在那竹林中间的小路上,一脸温和的朝陈丰笑道。
陈丰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叱咤官场的人物会如表面一般温和,“不知宇文大人为何而来。”
“为先生那未尽之局。”宇文士及的眼底出现了一丝担忧。
“大人请。”陈丰伸手将宇文士及引了过来。
来不及坐,便直接朝着那棋局看上去,待看清了那黑白子的局势之后,方才像是吐了一口气一般,猛然坐在石凳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陈丰敏锐的察觉到,这位大人的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汗珠。
“此事,先生可曾与大王明说?”半晌之后,宇文士及终于开口,眼神紧盯棋局。
“宇文大人莫非觉得殿下是滥杀之人?”见宇文士及的模样,陈丰不由觉得好笑,大唐传下贞观之治,并非浪得虚名,有这许多为国为民的贤臣,李世民纵算是想要昏庸,一时不能。
“杜大人亦心中知晓,此事可保万无一失,万望大人心安。”
闻言,宇文士及的身体习惯性的后仰,险些摔倒在地,口中喃喃:“如此,吾便放心了。”
“大人放心的未免太早了。”
“莫非还有什么变故不成?”宇文士及的身体瞬间僵直,看向陈丰的眼神之中亦有惊惶。
“某刚刚才说万无一失”陈丰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是有一人,需大人亲自跑上一趟,请殿下务必以礼相待,此人若能相助殿下,我大唐,可享一代繁华。”
闻言,宇文士及古怪的看了陈丰一眼,最终还是只问了一句“何人担得起先生如此盛赞?”
“恰是殿下身边所需的大胆敢言之人。”
“比先生还胆大感言吗?”宇文士及又是古怪的看了陈丰一眼,他可是记得,当初跪在地上亲口说出“愿助殿下荣登九五”之人,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陈丰惟愿清风明月悠然一生,并不愿踏足官场,”潜意思便是那位是足以替代自己留在李世民身边的人物。
而宇文士及一双似乎能看透万物的眼睛直直的放在了陈丰的脸上,他素来知晓这位先生淡泊,却不曾想竟然当真有人愿意放弃官场上的功名利禄唯求闲云野鹤了此一生,但陈丰眼神之中的恳切和平和告诉他,这个人确实出现了,心里暗赞此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性,遂开口问道,“何人?”
“太子府幕僚,魏征。”
“先生放心,某定不负先生所托。”宇文士及站起身,朝着陈丰拱了拱手后风风火火的便离开了。
当日傍晚,陈丰便得到了消息,秦王李世民下诏大赦天下,诏令所言,只惩首恶,胁从不问。一场惊天大难,由此烟消云散,只不知,几多欢喜几人愁。
玄武门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李渊下了两道诏令,一顺应天意立次子李世民为储君,二即日起军国要事,事无巨细均交由太子处理决断,后择重上报与自己知晓即可。
一时之间,朝中又一次风云变幻,李渊此举,便意味着移交大权,此后大唐天下,便是李世民的天下。而李世民入主东宫,并着手处理政务。
“殿下,我等适才好似是见到了先生。”东宫的书房,此时李世民正在接见宇文士及、长孙无忌和高士廉等人,正事说完,几人亦开始闲话。
“嗯?”李世民疑惑的看向了说话的长孙无忌。
“先生在府中几番转悠,似是对府中诸多不满。”长孙无忌亦皱了皱眉眉头,“或许是臣的错觉亦有可能。”
“并非是无忌的错觉,此事正如你所想啊!”说话之人并未李世民,而是坐在长孙无忌边上的宇文士及。
“为何?殿下秉承天意,如此正是先生喜闻乐见之事,如何先生竟还有不满?”不只是长孙无忌,便是李世民亦心怀疑问。
“先生对殿下忠心耿耿自不必说,当日吾等不敢言不敢做之事,可尽被先生说尽做尽。不过……”不过什么,宇文士及卖了个小关子,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
“不过什么,你倒是快说呀!”李世民顾及身份不能直接开口问,但长孙无忌可没有这方面的忌讳。
“不过是东宫太过于奢华了。”
长孙无忌闻言翻了个白眼,“这是第一次从你宇文士及的嘴里说出奢华二字吧?”不怪他说,宇文士及此人谋略无双,但奢华无度,不过却也未曾取之百姓,上位之人,便也视若无睹。
“某自然是不嫌奢华,但先生不同。”听长孙无忌略带嘲讽的话,宇文士及到是并不生气,朝中非议他的人不少,便是太子也经常劝他节俭,但他唯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