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必须承认,严知返说的都对。
严恪不喜欢她过问公司的事,更不乐意她干涉儿子。
好比当年严知返执意出国,杨岚坚决反对,但严恪却点头同意了。
她曾私下追问原因,男人只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八个字:“爷们的事,女人少管。”
从此,杨岚绝口不提。
这么些年,她也大概摸清了严恪的脾气,说一不二,心中自有一套定规定法,轻易不可动摇。
相处越久,杨岚越能感觉到他和沈春江的不同,每每独处,谈及敏感话题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付。
曾经,她在沈春江面前不自信,因为他不够爱她。
如今,她在严恪身边仍然不自信,因为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前者让她怀疑爱情,后者却让她怀疑自己。
从而导致她在严恪面前永远心存敬畏,哪怕再努力提升,做到八面玲珑,也永远矮了一截。
所以,严知返搬出严恪给杨岚造成的压力可想而知。
……
书房。
叩叩叩——
三声,不多也不少。
“进来。”
严知返推门而入,严恪坐在办公桌后,身上西装还是寿宴那套,没脱,连扣子都没松开,穿得周周正正,一丝不苟。
他叫了声“爸”。
对方极浅地嗯了声。
严知返开门见山:“找我什么事?”
“坐。”严恪下颌微抬,示意对面的椅子。
他依言落座。
“今天在宴会上看到峻森了。”沉吟一瞬,严恪开口。
“嗯,我叫他来的。”
“为什么?”目光骤凛,带着几分明显的压迫。
“不仅如此,我还让管家亲自去送的请帖。”
严恪不语,挑眉等待他后续解释。
“严峻森那些小动作显然不是一次两次,更何况他背后还有野心勃勃的旁支一脉,凭你的警惕,我不信你没察觉。”
“察觉了如何,没察觉又如何?”
严知返凉凉地扯了下嘴角,眼里没有儿子对父亲全然的敬畏与害怕,更多的是一种对手之间的审视和同辈之间的研判。
近乎不尊重。
突然,他收回目光,忖度被了然所取代:“果然,你知道。”
严恪没说话,但这种时候,沉默就等于默认。
“以前,看在金额不大,又没耽误正事的份儿上,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跟严峻森以及他背后贪得无厌的旁系计较,可为什么这次毫无预兆地发作?还一出手就把事情做绝?”
“对啊,为什么呢?”严恪听得饶有兴味,食指扶着下巴轻轻摩挲,像个看戏的观众,到了转折处还含笑附和。
“……”
“继续啊,怎么不说了?”
“……你广发请帖,把寿宴办得极尽盛大,却唯独跳过严峻森,这就相当于彻底将他们一脉排除在嫡系庇护圈外,严峻森肯定坐不住,进而伏低做小以求原谅。”
“这个时候,你再把架子端起来,拒而不见,表现得强硬些,他肯定会慌。既然此路不通,依严峻森的急躁,他很快就会转变方向,最后不出意料求到我这里。”
严恪兀自咂摸:“不出意料?”
旋即微微一笑,又问:“谁的意料?”
严知返面无表情:“当然是你。”
这一切都是严恪算计好的!
他痛下狠手给了严峻森一棒,却要严知返来发这颗糖。
“你在给我铺路?”
严恪笑了:“很好,原来你看得懂,那就不用我多费口舌解释。”
“你要我施恩严峻森?”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将来你接手集团,总得有自己的班底,我留给你的,你未必能够掌控,还是自己的用起来最顺手。”
严知返皱眉:“严家那么多分支旁系,为什么偏偏看中他?”
近两年,严峻森一脉仗着做成几个大项目,愈发嚣张,根本不把其他旁支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还有严恪压着,早就迫不及冒头了。
这么一匹时时刻刻都想尥蹶子的野马,只怕不好掌控。
“但有一点你要清楚,野心和能力成正比,既然要用,肯定是用最好使的那个,难是难掌控了点,可一旦握在手里,那就是最锋利的一把剑。剑锋既指,所向披靡。”
“我未必能掌控。”严知返语气平淡。
“可你已经在掌控了,不是吗?你洞悉了我的意图,却仍然选择给他这个脸,还派了管家亲自送请帖。”
“……”
“作为严家继承人,你该有这个气魄和胸襟,也该具备同等的能力和手段,这点我始终坚信。因为——你是我严恪的儿子!”
严知返却不以为然:“我给严峻森脸,只是想着将来或许有机会能用到这条疯狗——”嘴角轻扬,眼神桀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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