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很自豪?”右边的警察年龄比较大,相对来说较左边那位和蔼,这话听起来有点叨嗑家常的意思。
柯民却不敢放松:“反败为胜,转亏为盈,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自豪,不单是我。”
“所以,你早就知道股价会在收盘的时候出发一个短暂峰值?”
柯民摇头,一本正经:“你说错了,不能用‘所以’,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
两警察对视一眼。
和蔼的那个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如果不是提前得知内幕,短短五秒时间,你怎么能反应过来?!”更别说六个账户同时操作!
很明显就是早有准备,等时机一到,倾巢卖出!
柯民苦笑:“股市瞬息万变,对于操作员来说,一秒都可以定生死,更何况五秒?真的不短了。”
“你做足了准备,可见胸有成竹!”
“我只是在赌而已。”
“赌什么?”
“股市有风险,但也潜藏着机遇。一夜暴富的人很多,眨眼间一无所有的人也不少。钱是公司的,我只想赌一个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升职机会。”
男人眼里涌动着狂热。
“那你有没有想过,操作不当,也可能血本无归!”
“当然想过,可再糟糕也不会比之前的情况更坏,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能有条新的出路。”
“几百万,你做得了这个主?”老警察目光如炬。
柯民扯了扯嘴角:“大不了辞职不干。”
“听起来你像个野心家。”
“我觉得工作狂会更符合。”男人微笑。
“可我却不信你在没有一点准备的前提下,就能在五秒之内抛出六个账户里的股票。”年轻警察不苟言笑。
“警察同志,想要重金挖我的猎头公司真心不少。”
言下之意,就算赌输了,他也还有退路。
“放屁!”
柯民皱眉:“不管你们怎么问,问多少遍,我还是那句话——没有内幕交易,也不存在违规操作!”
“如果沈婠那边顶不住先招了,你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狠咬了下舌尖,以此克制灵魂深处本能的战栗,“清、者、自、清。”
“嘴硬!”伴随着一声哐当巨响,年轻警察拍桌而起。
那一瞬间,柯民差点顶不住。
但不久前沈婠说过的话却适时回响在耳畔——
“……记住,一切只是偶然,我们什么都没做,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没有违法,没有犯罪。撑过来,我们就安全落地;撑不下去,一起玩儿完。”
撑下去!
柯民咬紧牙关,逐字逐句:“我说了——真、的、没、有。”
见他如此倔强,两个警察顿时头大,朝单向玻璃的方位隐晦地瞟了一眼,冷汗渐渐爬上后背。
……
与问询室一道玻璃之隔的监讯室内,男人眉目沉凛,一双深邃的眼睛将盘问经过看在眼里。
“孙助理,您看这……”
孙剑,林老的助理。
他收回视线:“别问了,让他们出来吧。”
“可……林老那边?”身旁的人欲言又止。
“问不出什么了,再继续也是浪费时间。”
“可以刑讯。”
孙剑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对方头皮发麻,他……有说错什么吗?
“弯路走多了,时时刻刻都想着抄近道,大路不会走了?”
“我……”
孙剑冷笑一声,抬步离开。
“不是……我就说说而已啊……”忙不迭跟上。
“开门。”
“孙助,这……”目露为难。
孙剑看了他一眼:“我亲自问。”
“……是。”
却说柯民才刚从被逼问的高压氛围下挣脱,轻松不到五分钟,便觉一股更大的压力落在肩头。
他缓缓抬眼,入目一张平静的面孔,长相不算出色,但胜在那身居高临下的气势,无端慑人。
只见男人在他面前落座,四目相对。
“柯民。”他开口,叫他名字。
“……是。”忍住本能的恐惧,他试图扯出一抹笑,却发现根本徒劳。
“知道罪名成立会判几年吗?”
目光微闪,他垂眸敛目。
柯民做这一行,最熟悉的就是《证券法》,虽然真正上了法庭在量刑方面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但却不会偏离太多。
“……知道。”
“那你还敢知法犯法?”沉重的语调犹如一击重锤砸在柯民胸口。
他拖着沙哑的声带,仿佛发自潜意识里的坚持:“我没有——”
“你确实没有……”
柯民倏然抬眼,目光铮亮逼人,“你相信?!”
他说得有点急,像要竭力证明什么。
“只要你说出背后那个人。”
柯民眸中的光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最终归于死寂:“还是那句话。”
“不说?”孙剑冷笑,“那我替你说!是不是沈婠?!”
“……”
“你替她隐瞒,但有没有想过她能否真的保住你?”
柯民皱眉。
孙剑:“三秒之内抛出两百万股,若是一个账户,我信;可六个账户同步行动,除了提前获知内幕交易信息,有所准备,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
“……”
孙剑翻开面前的文件夹:“你父母都是国企的职工,家里只有你一个儿子,欢喜和睦,如果你为此判刑坐牢,那对他们来说该是如何沉痛的打击?”
柯民呼吸一紧:“你威胁我?”
这一刻,他是真的心乱了。
孙剑双手一拢,置于桌面,恰好正对胸前,表现出的状态轻松且悠闲:“我只是替你分析其中的利害,谈不上威胁。现在还有机会,你好好考虑,别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搭上后半辈子。”
言罢,他不再开口,像个步伐悠哉的捕猎者,眼睁睁看着猎物垂死挣扎,淡然笃定。
五,四,三,二……
“我……”
“孙助,外面——”
柯民猛地闭嘴,瞬间清醒过来。
孙剑面色骤沉,“滚出去!”
报信的人满眼无措。
孙剑却看也不看他,只盯着柯民,“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
后者摇头,迎上他极具威慑的目光:“我没做过,也听不懂什么‘背后的人’。”
孙剑眼神泛冷。
柯民紧咬牙关,下一秒,一片阴影将他笼罩,男人已经站起来,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
审讯室外。
“孙助……”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隐约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明明只差一点!
“管委会那边有消息传来……”
“说!”
“林老让你现在带着柯民立马回去。”
“现在?”孙剑拧眉。
沈婠和柯民是不同时间,不同性质的逮捕。
前者令出自军区,情节严重得多;而后者由管委会这边直接插手,目的只在盘问清楚事件经过。
沈婠如今身在管委会,军区派人负责看守。
如今林老又让他把柯民带过去,这是要做什么?
尽管心头疑惑,表面却不露分毫,听罢,朝来人吩咐道:“备车。”
“是!”
一刻钟后,柯民被带出警局,左右两边都有刑警看押。
“带上去。”孙剑沉声开口。
“你要带我去哪里?!”
“该去的地方。”
柯民皱眉。
“你不是一心想给沈婠当帮凶吗?那就成全你!”
柯民神情一震,讷讷被人推上后座,重心不稳。
孙剑坐到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我……”欲言又止。
孙剑眼底掠过一道暗光:“我要是你,就趁早说出来,免得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柯民神情隐有松动。
“说吧,坦白从宽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也该懂。”语气透着诱哄,“只要你说出幕后操纵的人是沈婠……”
“好,我说!”柯民咬牙。
孙剑猛地坐直。
“我想说,能不能给口水喝?我很渴,嗓子都冒烟了。”
孙剑:“……”
简直无可救药!
“开车!还有,不准给他水!”
柯民冷哼:“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