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被密密麻麻的大小战船围住之后,沙门岛上的人看上去并不紧张,反而是高句丽主战船上的乙支文德皱起了眉头,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
如果有的选择,他是不会带兵出海,发动这一战的。
可是,山东世家给的条件太优厚了,而拒绝他们的后果,则是让高句丽有点无法承受,无法从他们手中买到任何紧缺物资的话,高句丽的日子将会过的十分艰难。
要知道,东北属于苦寒之地,一年最多只能耕种一季农作物,近百万户高句丽人每年都有一大半的时间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粮食,衣料,需求都十分巨大,以往的时候靠买卖,劫掠,还能勉强过的去,以后若是仅靠自己,他们跟还处在半野人状态的室韦,靺鞨人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然而,海上作战,却实在不是半游牧民族的高句丽人擅长的。
首先,他们造船的技术就不太过硬,也就是春季风和日丽,渤海区域基本没有什么大浪,要是夏秋季节,风浪较大的时期,这五百多艘战船不用别人来打,也能翻在海里两三成。
反观中原王朝却不同,前隋,乃至现在的李唐,虽然造船技术相对于后世来说同样的落后,但却可以完全碾压任何外族,海战方面,几乎没有任何败绩。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不是像乙支文德这样对兵法很有研究之人能做出来的事,然而,王命他又不能不受,只期望自己小心谨慎一些,不要出什么纰漏,顺利的完成任务,毕竟,自己的人数比对方多几倍。
可是,当他发现沙门岛的码头没有停靠任何船只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
有持有望远镜的亲卫站哨,除非于秋自愿,谁能包围的了他?
不说于秋从洺州带过来的军舰,就是刘胜手上的三桅帆船,航速也是高句丽人的平底牙船的一倍以上,完全可以在他们围过来之前,将所有人都运走。
“公子,直接开打么?”褚飞向披甲了之后,站在岛上一处高坡上观战的于秋问道。
“嗯,通常被打服的人,才会更愿意听你说话。”于秋点了点头,褚飞立即让旗手挥舞起了旗帜,远在几公里外一处岛礁上的阚棱收了长长的铜制望远镜,大步上船的同时,一声吆喝,藏在岛礁背面的近百艘船便立刻升帆,向这边驶来。
“咱们是顺风,注意保持航速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我估摸着,这些高句丽的人战船被岛上的床弩投石车一通砸之后,就不会有什么队形了,咱们不需要列密集阵型,用大桅杆上的吊摆锤砸,就能横扫他们了。”阚棱下达战斗命令道。
虽然他手上带的人还不到三千,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场战争能够获得胜利。
因为,高句丽人用了五百多艘船,才将两万左右的兵力运到沙门岛来,也就是说,他们平均一艘船只能坐三四十人,也就比中原江河上平时用于摆渡的乌篷船稍微大一些而已。
而阚棱乘坐的洺州军舰,运量至少达到两千石以上,船舷都有近一丈高,甲板以下,有双层船舱,一艘的载人量通常在两百以上,速度起来了,就是光靠撞,也能撞翻那些船,更加别说打起之后,局部攻击密度会远远超过对方的小船。
毕竟,在海上作战,可不是在陆地上作战,你人多,就可以一拥而上,用以多打少的方式取得胜利。
为了避免碰撞造成船体损伤,船与船之间通常都是有一定距离的,在风向不对的时候,别说十几米以上的距离,就是两三米的距离,你也得全员拿起船桨,划拉几十下才能靠过去,有这功夫,人家两百多人早就把你三十四人射成刺猬或者砍瓜切菜了。
“嘎吱!~”的声音听的乙支文德心里一惊,善于守城的他知道,这是远射程床弩启动的时候特有的声音。
然而,接下来密密麻麻捶打的声音,更是让他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一座只有几千人的海岛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投石车?
他却不知道,于秋带到岛上来搞建设的人,大多都是工匠,有近两千人之多,而且,他们有非常精良的工具,锯木钻眼打榫头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因为他们有各种便于操作的机床,只要分工完毕,组成流水线,一天之内,他们就能制造好上百架投石车。
大石抛高之后砸下来的力道,足以将高句丽人的小木船砸出一个个大窟窿来,于秋能够精准的计算角度和抛物线,经过他亲自调整布置的投石车和床弩,十分精准的打在高句丽战船的聚集区域,还没有靠近岸边,他们就损失了三十几艘船,有近千人落水挣扎。
“暂停登陆,拉开距离,先救人。”
乙支文德给主舰上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之后,一阵旗语便被传令的士兵重复挥出,顿时,数百艘高句丽小船,便像是海中被落石惊着了的小鱼一般,向四下散开。
“公子,他们的船小,可以直接在没有人防守的荒滩登陆,咱们接下来可能要跟他们展开肉搏战了,要不,您释放仙法,引天雷下来,直接将他们轰散?”褚飞略显紧张的道。
于秋将赵河和大部份亲卫留在了沧州,岛上虽然有近三千人,但是有两千左右都是工匠,其余的一千战兵,原本都是刘胜的属下,并没有洺州军那么精良的装备以及那么高强度的训练,对上一两千高句丽士兵或许还行,对上几倍于己方的高句丽士兵,可就没法整了。
然而,举着望远镜的于秋却是笑了笑道,“放心吧!阚棱就快到了,高句丽人如果敢弃船上岸的话,难道不怕在这岛上做猴子?”
果然,原本就要采用褚飞所说的分散登陆战略的乙支文德,在发现自己的上风位出现了近百艘快船的时候,立即调整了战略,直接放弃了围岛,而是让属下在宽阔的海面上散开。
只是由于数百艘战船分的比较散,不是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发出的指令,目前看上去还有些散乱,需要时间慢慢调整。
十分了解唐军战舰威力的乙支文德知道,自己要是让属下士兵都跑岸上去了,唐军一定会用几轮火箭将自己一方的战船全部烧毁,到时候,困在岛上的人根本都不需要唐军去打,就可能饿死在岛上。
在他看来,唐军的主将,一定是在战船上,而岛上的那几千人,不过是用来吸引他们上岛的诱饵而已。
因为,从岛上那些人的服饰和气色来看,他们根本就不像是军人,更像是民夫,工匠。
而这个时期,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把民夫工匠拿来当诱饵的战例可不少见。
“领兵的高句丽将军是个懂兵法的厉害人物,大家小心着点,前后左右各保持二十丈距离,不要被他们那些小船插进来包围了。”阚棱在乙支文德做出调整之后,立即向属下叮嘱道。
传令兵很快就将他的命令打成旗语传达了下去,所有战舰则是立即按照他的命令开始调整。
而只是这一番快速的调整,就让乙支文德看出了异样,他面对的,绝对不是唐国几千刚吃了败仗的水匪那么简单,在海上顺风高速航行的过程中精准的完成变阵,就算是最精锐的唐国水军,也未必能做到像对面这支海军船队那么轻松快速。
他不知道阚棱所带领的这支船队上有望远镜的存在,每一艘战船上,都有一个瞭望手紧盯着阚棱所在的旗舰,他的指令瞬间就能精准的传递到每一艘战船上。
更加让乙支文德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列一个前后左右宽度在二十丈的松散战阵,要知道,二十丈那可是六十米,这样的宽度,用高句丽战船横着排,都可以卡进去三艘,难道他们不怕自己的小战船包围吗?
自以为发现了阚棱破绽的乙支文德立即就向士兵们传达了新的指令,以分散阵型,穿插进入对方的战船阵列中,以十艘为一个单位,围攻一艘船。
看到密密麻麻,逆着风,龟爬一样的速度冲向自己这边的高句丽战船,阚棱的大牙都笑了出来。
“兄弟们,让高句丽人见识见识咱们的大摆锤的威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