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商表情平淡。
陈胧则忍着皮开肉绽的剧痛,一边哀嚎一边诉说。
“......她烧了符纸。那符纸突然一燎,我听到她说,让我去强九太太,然后还要杀死九太太......我真不知道,我不敢的,是她.......”陈胧痛呼着说。
其实,那符纸一烧之后,陈胧脑子里就嗡了下,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他要把这件事推到陈素商身上去,自己要摘得干干净净。
陈素商站在那里。
陈定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他是不肯承认亲生儿子纨绔,哪怕陈胧再不好,他也不能接受他是个好色之徒。
陈定也记得,陈素商是术士的徒弟,当初那个小道士说自己是正统麻衣传人,术法很厉害。
“是不是你?”陈定突然问。
几名女眷各有心思,不动声色看向了陈素商。
陈素商表情淡淡:“不是我。”
陈定立马转身,从旁边什锦隔子底部拿出一把枪。
手枪上膛,他对准了陈素商:“你个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不是你搅合得我家宅不宁?老子养了你十年,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素商对他没有过期望,也知道陈家的确是给了她饭吃,故而她对陈定不怀恶意:“我没有。我若是会迷魂术,早就对您使了,这样您就不会拿枪对着我。”
陈定一愣。
假如陈素商真有迷魂术,的确没必要用它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陈素商继续道:“您再问问九太太,当时少爷去她房里时,模样像是被迷了吗?”
九太太平乐心中一惊。
平乐和四房,将来定是你死我活的,一个屋檐下岂能容下两房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四太太,都不想把自己放在妾室的位置上。
现在不埋下刺,什么时候埋下?
“大太太还没死呢,不如趁她活着,先拉拢她们母女。等赶走了四房这几个货,我收拾大太太母女还不是易如反掌?”九太太盘算着。
她这么想着,脸色顿时很难看,有点惨白:“当、当时,少爷手劲很大,看他说话办事,倒不太像神志不清。”
这是谎话。
如果仔细想想,平乐记得陈胧敲开她房门时,痴笑不止,有点奇怪。
也正是因为他奇怪,平乐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他的意向,被他扑倒。
他扑倒了她之后,却不着急关门,这才让后来路过的女佣看到。
如此种种,都不像是个有脑子的人做出来的。这一路上和陈胧相处,平乐看得出他虽然眼睛不规矩,却怕陈定,清醒的时候断乎不敢如此作死。
平乐试探着去看陈定的脸色,突然又加了句:“老爷,您把枪放下吧,我害怕。这是咱们自家啊,别在自家开枪.......”
她最了解陈定。
陈定那么多女人,她既不是最后进门的,也不是最有功劳的,甚至谈不上是最漂亮的,可她却能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让陈定跑路也要带上她。
她了解陈定,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操控他。
此刻,陈定正因为失去了权势而满心愤懑,他的情绪极坏。
在他自己家,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差点被亲生儿子带了绿帽子。
平乐一句“自家”,让他的愤怒瞬间冲到了顶点。
他转过身,对着陈胧开了一枪。
那枪打穿了陈胧的小腿。
四太太吓得昏死了过去,陈皓月也失声痛呼,陈胧倒在血泊里抽搐。
陈素商在这样的危机里,全身而退,回到了后花园。
她真不会迷魂术。
她师父是正经的麻衣道士,他除了布置风水局,也会符咒。
陈素商也学过符咒,但她离开师父的时候很小,学得马马虎虎,而符咒又不能通过书籍去传授,她只学了个二五眼。
她师父每隔三年来看她一次,会送些符纸给她。
她到了陈太太身边,成了陈家的三小姐之后,念过教会学校,学习过西方科学。
她把科学和师父的术法结合起来,无非就是正负对阴阳。
人的四周,既有阴气也有阳气,就好像电磁的正负极。
阴气,也可以叫“煞气”;而阳气,也可以叫“生吉之气”。当一个人四周的阴气过重,就会导致他心情抑郁,莫名低落,很容易伤感甚至身体沉重,中医也称为“湿气”;当一个人四周的阳气过重,就会导致他暴躁易怒,心情烦躁
,中医也称为“上火”。
不管是湿气重还是上火,都是很常见,不需要特意去调理,过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到平衡。
有自然情况,也有人为的奇情况。
陈素商的师父,给了陈素商一种符纸,念咒燃烧,可以改变人体四周的气场,让大量的阴气侵入。
阴气急遽入体,会导致人暂时的意识混乱,甚至出现了幻觉。
有人深夜走夜路,突然看到了鬼,绘声绘色的描述,并非虚假,而是那一刻,他迈入的地方阴气极重,阴煞入脑导致他自己产生了幻觉。
而他看到的鬼,肯定是他平时听到鬼的传闻,自己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形象。
陈素商的师父擅长此道,他给了陈素商很多符纸。
陈胧周身的气场被符咒改变,阴煞涌入,让他出现了意识错乱。
陈素商并没有让他去强九太太。
陈胧在逃往的路上和父亲汇合,见到了九太太,就垂涎她的美貌。等他被阴煞入脑时,他脑子里一瞬间混乱一片,随着他的本能走到了九太太的房间里。
他如果清醒,是绝不敢如此的。
心魔能做主,陈素商只是把他的理智压住了,让他的心魔成了他的主人。
回到了后花园,陈素商躺下,心思并不在陈定那些人身上。
陈太太活着,她好好服侍她,照顾她。不仅仅是因为陈太太养活了她十年,还因为她答应了二哥。
每次想到二哥,陈素商的心就发紧。
若是陈太太没了,她就离开陈家。陈定手里有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术士的去向。现在他落魄了,更加没资格阻拦陈素商。
他们的闹剧,陈素商看个热闹,完全不走心。
经过了此事,陈胧断乎不敢惹她了。
这个家里,只有陈胧稍微有点威胁,这个威胁一除,陈素商谁也不怕。
她躺下之后,满脑子想的都是颜恺。
不是女人想男人的那种“想”,而是从术士的角度想。“......一个人的面相,若是术士也看不清楚,就意味着他可能是天选之人,将来贵不可言。”师父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还有一个原因.......算了你还小,等你将来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另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