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正月里很忙。
黄家的人在老太太的带领下,拿了重礼到司家,说要给顾轻舟道歉。
老太太一口闽南语,没说惯官话,生拗给顾轻舟赔罪。
顾轻舟也不是得理不饶人,就对他们道:“先把孩子这次的病情调养好。等病情稳定了,我再去看看,想一个彻底根治的办法。”
黄家众人感恩戴德。
可到底还没有去治病,黄家也怕顾轻舟反悔,提出什么令人为难的要求,故而求了不少亲戚朋友。
正月里很多不来往的人,纷纷到司家送礼,虽然说想要彼此走动,然后就是替黄家说情,并且夸了顾轻舟的医术。
这样的神医,大家都想结交,谁还没个万一呢?
顾轻舟应付这些人,信手拈来,游刃有余在他们中间周旋,并且承诺一定会想办法去治好黄家的孩子。
等黄家的孩子出院之后,顾轻舟就去了,果然给出了一个治疗方案,这是后话了。
而颜子清,每隔五天必要亲自登门,接顾轻舟去看颜恺,再也没了从前的轻慢之心。
就连颜恺的药,颜子清也要亲自煎熬,亲眼看着他喝下去,半点也不敢懈怠。
顾轻舟常去颜家,好几次遇到了徐歧贞。
徐歧贞含笑和她应酬几句,就会转身离开,笑容不达眼底。
顾轻舟不做评价,知道她和顾绍的恩怨里,牵扯到了自己,故而也不会那么愚蠢想去和徐歧贞交好。
倒是夏千予,出现过几次,好像和徐歧贞挺能聊得来。
“慢慢等,不要着急。”顾轻舟再三安慰颜三,“恺恺不会出现黄家孩子的情况,你放心。”
颜子清点点头,仍是不太放心。
一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二,新年就快要过去了。
顾轻舟有天去颜家,回来的时候特别不舒服,胃里难受得厉害。
她很少晕车。
上次有这种情况,还是怀自己那两个儿子的时候。
她心里默默估算了下,她两个孩子刚满十个月,她实在不太想再次怀孕。
不成想,刚一下车,她就在门口吐了。
正好司行霈看到了。
一向嬉皮笑脸的司行霈,整个人都紧绷了,抱着顾轻舟往里走,叫人打电话请医生到家里。
“你别急,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可以给自己诊脉。”顾轻舟道。
“别动。”司行霈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怕吹散了她。
顾轻舟暗暗给自己把脉。
她上次的月事才三十九天,不过是稍微延迟,假如怀孕了,也是刚刚怀上不久。
她给自己诊断,然后心就沉了沉。
八成是又怀孕了。
医生很快就来了,跟着医生一起的,还有担心的司琼枝。
“......应该是怀孕了。”医生诊断之后,对顾轻舟道,“可要住院?”
“不,我没什么大事。”顾轻舟道,“就是有点劳累。”
刚怀孕时候,有的人会孕吐,有的人不会,这个很常见。只要不是见红,大半没关系。
司琼枝在旁边笑道:“恭喜大哥大嫂。”
司行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他也希望再生个女儿,又舍不得顾轻舟如此难受。
他是把顾轻舟捧在掌心的,她受一点苦难他也接受不了。
“没事。”顾轻舟笑道,“你这就拉了脸?等我生产的时候,你岂不是要把新加坡给毁了?”
司行霈握紧了她的手:“别开玩笑。”
顾轻舟就端正了神色,道:“好了,不开玩笑。你笑一笑,大喜的事,你不开心吗?”
司行霈直到晚上,顾轻舟能又说又笑,他才后知后觉感到了开心。
他抱紧了顾轻舟,问她:“咱们小女儿叫什么?玉藻是司慕取的名字,两个臭小子是督军取的,那小闺女我要自己取名字。”
“你怎么知道是闺女?”顾轻舟道,“万一又是小子呢?”
司行霈认真想了想,家里满堆的臭小孩,那是够让人讨厌的。
“那就丢给督军,再让他取名好了。”司行霈道。
顾轻舟:“......”
亲爹当成这样,顾轻舟好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担忧。
“琼枝的名字就很好听,可惜她是姑姑,要不然顺着她的名字取。”司行霈道。
他说到这里,表情略微收敛。
顾轻舟知道,他在这个瞬间想起了芳菲。
芳菲的名字也很好听。
顾轻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正好司琼枝端了一碗燕窝上楼,就听到了这句话。
她是看到佣人煮好了燕窝,准备往楼上端,还以为大哥大嫂没睡,不成想他们已经关了门。
司琼枝听到大哥说她的名字好听,有点意外,同时悄悄把燕窝递给了女佣,自己轻手轻脚走了。
她最近还是很忙。
裴家的人回来了,司琼枝临时董事就要退位,医院仍是裴家管理。
她很想打听裴诚的消息,却又感觉很刻意。
第二天,司琼枝到了办公室时,同事们凑在一起议论,然后看到她来了,他们把什么东西藏到了抽屉里,慌忙要散开。
东西收得太快,就有一张照片不受控制的从桌子底下滑了出来。
照片轻飘飘的,好巧不巧落在司琼枝的脚旁边。
她捡了起来。
是婚纱照。
照片上的罗艾琳小姐,亲昵依靠着裴诚,笑得满脸灿烂,眼睛里好像有光。
司琼枝的手有点僵硬。
她在那一刻,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她清清楚楚看得见同事们的错愕,以及办公室里特别安静,她能听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她想要说点什么,总感觉不说什么不太像话。
可舌头和嘴唇似千斤重,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僵持了约莫两分钟,这才把照片还给了同事,转身走了。
她走得很慢,同事喊了她一声“司医生”,她没有回头。
她镇定自若走到了走廊上。
有两位医生不放心,跟出来,远远看到她脚步均匀,走到了走廊尽头,一点事也没有。
不成想,快要下楼梯时,她平地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直直跪了下去。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得叫人耳朵发麻,只感觉那腿肯定要磕断了。
旁边有护士经过,匆忙扶了她一把,这才没有让她从楼梯上栽下去。同一个办公室的实习医生们,如梦初醒般,上前把司琼枝给架了回来。